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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過賈科卡斯的那一片營地,丹妮帶着喬拉阿戈五名騎士來到卡拉薩的外圍,一群穿着多斯拉克彩繪馬甲的婦人正在編織草簾,粗糙乾裂的手指靈巧非常,一把揪掉整棵麥苗上部的麥穗,丟入一邊的簸箕,像織毛衣一般,將剩下的半青半黃的麥稈編入長長的帘子。

多斯拉克人的蒙古包,多是由草簾搭建,連做衣服的布料都少得可憐,都穿皮質馬甲與外套,絕大多數馬人沒有布匹做帳篷。

見到卡麗熙到來,那些婦人與旁邊小孩面色木然,沒有尊敬的問候,也沒用怨毒的眼神去看她。

“這些都是從奧戈卡拉薩俘獲的奴隸。”喬拉在一邊小聲說道。

多斯拉克的‘生態環境’極度殘酷。

大概一個多月前,在維斯多斯拉克(馬王城),老邁的多希卡林預言丹妮莉絲將生下‘騎着世界的駿馬’時,奧戈卡奧還與卓戈在一個帳篷飲酒玩樂,好像一對最親愛的兄弟。

大概九天前,在距離維斯多斯拉克幾千里之外的拉札爾河畔,兩人再次相遇。

當時奧戈卡奧正帶領自己的卡拉薩圍攻拉札人的城鎮,卓戈卡奧巧合從那路過。

沒的說,卓戈帶領自己的咆哮武士在第一時間加入戰鬥。

不是幫奧戈攻城,而是趁着奧戈卡奧忙於攻城,襲擊其隊伍的尾部。

橫掃奧戈卡奧的部族之後,卓戈順勢打下瀕臨崩潰的拉札城鎮。

那一戰,卓戈親手殺死奧戈父子,還砍掉一名奧戈卡奧血盟衛的腦袋,以一敵三,付出的代價極小,只胸大肌被割下一塊皮。

卓戈的武力值不提,從他的行為可以看出多斯拉克人的冷酷生存法則。

《功夫》開頭有一段劇情,鱷魚幫幫主對正要砍自己的斧頭幫幫主說:等一等,你忘了,我還請你吃過飯呢!

卓戈與奧戈何止是一起吃過飯。

可惜,一切友好與和平只存在於馬王城。

聖母山的陰影之下,維斯多斯拉克的每位草原馬人都是手足兄弟,一切紛爭都被擱置一邊,離開聖地之後,多斯拉克海上便只剩下最赤裸裸的‘強者生存,弱者淘汰’。

卓戈不僅殺掉奧戈父子,還將其卡拉薩的婦女兒童全部貶為奴隸,這會兒正順着拉札爾河西進,要將他們賣給奴隸灣的吉斯奴隸主。

一陣喧囂與皮鞭抽打聲讓丹妮回過神,不知不覺間,他們一行已經走出卡拉薩最外圍。

傍晚渾黃的天空下,幾座拉札人莊園在翻滾的黑煙中掙扎,烈火發出‘嗶啵啪啦’的咆哮聲,傾頹的干泥土牆下,穿着彩繪馬甲的戰士御馬往來奔馳,手中長鞭揮舞得山響,他們大喝驅策生還者離開冒煙的廢墟。

丹妮看到很多母親面色麻木,死氣沉沉,步伐踉蹌地牽着抽泣不已的孩子,在皮鞭的驅趕下,向卓戈卡拉薩的奴隸營地走去。

他們中僅有少數男性,而且多半還是殘廢與祖父輩的老人。

成年男子幾乎死光。

多斯拉克戰士很自覺為丹妮一行讓開道路,這引起坐在土牆根下歇息之人的注意,很快帶着滿臉血污的哈戈騎馬來到近前。

“卡麗熙,你又想搶奪別人的奴隸嗎?”

哈戈嘲諷一句,突然心思一動,對丹妮豺狼一般地咧嘴笑了笑,猛地將掛在馬鞍上的麻繩高高提起。

“啊——”

果然不出他的預料,一股熏人慾嘔的臭甜血腥迎面撲來,丹妮瞳孔恐懼地收縮為一個點,嘴裡不自覺發出難以喘息的呼叫聲。

那是一連串人頭,年輕的,蒼老的,有面帶恐懼的,有至死依舊滿面怒容......粘稠的暗紅血液順着捆綁頭髮的麻繩緩緩滴淌,浸潤了哈戈掛在馬鞍一邊的大腿。

有的人頭一刀兩斷,切口整齊,有的脖子處參差不齊,似乎砍了好幾刀才斷頭。

丹妮還看見,有一個人頭,黑血模糊的脖子掛了一節白森森的脊椎骨。

難道砍卷了刀口,哈戈硬生生將砍開一半的頭顱從肩膀上拔下來的?

他們皆睜大雙眼,嘴巴大開,丹妮耳畔似乎縈繞着控訴與詛咒的吶喊聲。

第一次見到這種殘酷場面的丹妮,沒意外地被驚嚇得幾乎魔怔。

天可憐見的,今天上午她還在風晴日麗的醫學院廣場,領取自己的外科醫學碩士學位呢!

喬拉爵士連忙驅馬來到丹妮身邊,扶住她不讓搖搖晃晃的她摔下去,又是幫她順氣,又是拿起水袋往她嘴裡灌水.......

丹妮好似布娃娃一般任喬拉與阿戈折騰好一會兒,方才緩過氣,清醒過來。

她努力收回眼中的淚水與恐懼,努力讓自己的眼神充滿殺氣,然後努力抬起頭,強迫自己與依舊高高提着人頭串的哈戈對視。

漸漸的,哈戈臉上的殘酷笑容淡去,他好似無趣地低下頭,將人頭重新掛在馬鞍上。

可剛低頭,哈戈似乎又被周圍安靜低沉的氣氛弄得心煩意燥。

“卡麗熙,你在看什麼?”他忍不住抬頭惡狠狠朝丹妮吼道。

丹妮此時的雙眼,完全沒有了恐懼與茫然,紫羅蘭的眸子清澈而冰冷,好似一汪寒泉,“我在數數,看你是不是砍了最多的人頭。很遺憾,波諾寇比你多兩顆。”

“你——”

哈戈脖子處青筋暴露,剛想對丹妮發作,卻又立即閉嘴,敏捷地翻身下馬,快步走到波諾身邊,面向他的人頭串小聲數了起來,數了一會兒,又一臉困惑地掰起手指。

丹妮冷冰冰的俏臉有點維持不下去了。

血盟衛的確很強大,但《冰與火之歌》是個低魔低武的世界,最強的個人武力也只是十人敵,一名強大的武士,連續砍殺七八個人便開始力竭。

無論是哈戈還是眼見十來個卡斯寇,無一人繳獲的頭顱超脫20個,可哈戈竟掰着胡蘿卜粗的指頭算了快一分鐘......

最後他又回到自己馬鞍前,將自己的人頭串提過來與波諾寇的一個個對比。

呃,‘高材生’丹妮莉絲沒有錯,哈戈果然少了兩個。

“嘭!”

粘血的人頭在地上翻滾,裹上一層薄薄的灰塵,好似炸雞腿粘上麵包糠......

哈戈氣咻咻丟下自己的人頭串,從身邊的‘羊人’奴隸隊伍中拉出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不顧她的凄厲哭喊與掙扎,也不顧及卡麗熙就在對面,直接解開羊皮短褲騎了起來。

婦人的哀嚎似乎被他當成了榮耀,還抬起頭得意地朝丹妮莉絲笑了笑,笑容猙獰殘酷,充滿挑釁。

大家都知道卡麗熙曾違背多斯拉克傳統,強行救下被當眾凌辱的婦女。

丹妮莉絲更知道,這是她與哈戈之間的戰爭,她應該若無其事地離開,這對她,對那個可憐的婦人,都是最好選擇。

“駕!”

輕輕踢了踢胯下的馬腹,小銀馬邁着輕盈的步伐離開了。

哈戈咒罵幾句多斯拉克方言,一泄......

進入戰場,瀕死的馬兒被丹妮莉絲驚動,抬起頭向她哀哀嘶鳴,還有呻吟的傷者,舔着乾裂的嘴唇叫着‘卡麗熙,請給我點水’,可還不等丹妮動作,就有一名賈卡朗小跑過來。

“對不起,卡麗熙,打擾您了。”

歉意對丹妮莉絲笑了笑,那個小伙刀光一閃,劃破哀求水喝的傷兵的脖子。

伴隨“嗤嗤”血箭飆射聲,傷者‘嘎嘎’叫着暗淡了眸子,臉上沒有痛苦與恐懼,只有淡淡的遺憾與疑惑。

似乎生命的最後一刻,他只是在納悶:為何不讓我喝一口水再死?

賈卡朗,多斯拉克專為傷者解脫的人,他們在戰場來回穿梭,從亡者與將死之人身上收割一連串的人頭。

還有一群挎着提籃的小女孩,快活地跑在賈卡朗身後,好奇看了丹妮一會兒,便笑嘻嘻走向屍體,伸出被血染得黑紅的小手,把人體上的箭矢拔出來,丟入提籃。

完好的箭矢留在下次使用,尾翼損壞的,會插上羽毛。折斷的箭矢,也要取回金屬箭頭,回去後由奴隸或者婦人,重新裝載在木杆上。

最後則是一群瘦削飢餓卻眼神兇猛的野狗,它們先試探性地在丹妮跟前嗅了嗅屍體,抬頭見她沒有阻攔,便齜牙咧嘴地撕咬起來...永遠有一群野狗跟隨着卡拉薩,似乎形成草海上特有的生態鏈。

類似的事已經發生過很多次,狗群已經習慣了,也以為眼前的‘馬人’丹妮習慣了。

“呃——”

丹妮伏在馬背上乾嘔起來,驚得野狗連連後退,含在嘴裡的溫熱的慘白色筋肉,也顧不得嚼吃了。

“卡麗熙,時間很晚了,我們離開吧?”喬拉爵士扶住她的肩膀,神色擔憂勸道。

“好,我們回去。”

這個殘酷的世界,已經無所顧忌對丹妮揭開面紗。

在最短時間內,她對自己此時身處的環境有了足夠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