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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大唐皇帝李豫的靈柩送回了長安,數十萬長安民眾夾道淚迎,朱雀大街上慟哭聲響成一片,太上皇李亨赤腳披髮,伏在在兒子的棺槨上嚎啕大哭,目睹白髮人送黑髮人,無數的長安人為之心酸落淚。..

長安朱雀門前,一千餘名朝廷官員和太子李適長久地跪在靈柩前,低聲飲泣着,整個長安都沉浸在悲痛之中。

由於天氣炎熱,李豫的棺槨便暫存於興善寺地宮,用巨大的冰塊來進行保護,待新皇即位後正式安葬。

隨着李豫靈柩回京,空虛的皇位便更加引人矚目,自大唐開國以來,皇位連續兩天空虛,大唐無主,這還是第一回,儘管太子李適就在東宮,但他卻難以登基,原因很簡單,沒有人願意出頭來擁戴他登基,再具體一點,沒有強有力的人物願意出頭。

這次李豫靈柩回來,他隨行的官員一個都沒有能回來,包括他的侍衛,全部被關押在渭南皇莊內,和李豫比較親近一點的官員,比如戶部尚書裴旻等等官員,他們的府門前都有南軍把守,等於是將他們軟禁在了府中。

這時,朝廷中有一種說法開始流傳開來,由王珙牽頭,強烈主張太上皇李亨即位,理由太子年少,不足處理國事,可以效仿先帝,立皇太孫,雖然李適登基無人支持,但王珙的這份奏摺卻得到了近百名五品以上的官員支持,包括楊國忠、陳希烈、令狐飛等在野重量級人物支持,也得到了包括了潼關大帥王思禮、金吾衛大將軍孟雲以及隴右節度使哥舒翰在內軍方人物支持。

一時間,要求李亨登基的呼聲大作,儘管很多中低層官員都微有意見,但在王珙等人的強烈呼籲面前,他們的意見不值一提,甚至連宗室也保持了沉默,或許他們覺得李亨為人謹慎,應該不像他兒子那樣激進,可以將李唐江山託付給他。

在一波又一波要求李亨登基的呼籲中,李亨在傍晚時分終於做出了表態,他德不足以服眾,才能也有欠缺,希望大臣們慎重考慮,選出最好的帝位繼承人。

李亨表態不接受皇位這是可以理解的,一般而言,都要拒絕三次,這是慣例,以表示自己的謙讓,大多是上午三次表態拒絕,下午便會在大臣的強烈反對下,勉強答應登基。

但李亨的第一次表態所選的時機卻似乎有些失策,他是在黃昏時分表態不接受登基,這樣,就需要過一夜,這一夜如果長了,夢就會變多。

天色已近黃昏,在務本坊內的小河邊,幾個垂釣的老者依舊穩坐釣台,等着最後一桿魚上鉤,張筠坐在橋下的一塊大石上,如老僧入定,從外表看,他和旁邊幾個漁翁並沒有半點區別,穿一件灰布長袍,頭戴斗笠,將臉龐遮住了大半,數月垂釣,他的皮膚也由白皙晒成了黝黑。

但他那種淡定從容的氣質卻是其他漁翁無法相比。

水面上的浮漂動了動,有魚上鉤了,張筠卻一動不動,他深知釣魚之理,這釣魚就和官場一樣,會不斷有人來試探,只要耐住性子等待,最終會有人先耐不住跳出來。

這幾天的皇位之爭不就是這樣嗎?各方面都在試探、在等待,最終由王珙跳出來,大聲嚷着支持李亨登基,但張筠卻知道,不管王珙怎麼叫,不管楊國忠上書怎麼激烈,李亨都不敢輕易登這個皇位。..

因為還有人保持着沉默,李慶安、郭子儀,尤其是李慶安,他身為大唐右相,百官之首,除非李慶安在安西,可他現在就在關中,他的大軍離長安只有二十里,引刀不發,連他都沒有表態,李亨自然不敢登基,這就是李亨在傍晚才第一次宣布不接受登基的真正原因,他要留一點時間上的餘地,和李慶安進行談判。

張筠的臉上露出冷冷的笑容,真正的高明者是在最後一刻才會露出真容,把心急者先看透了,再拿出自己的東西,李慶安無疑是高明的,他知道李亨繞不過自己這一關,所以他一直不表態,把李亨放在小火上煎烤。

張筠不由又想到了自己,他也沒有表態,但他會是李亨繞不過的坎嗎?他此時五官無職,一身清閑,手中也無軍隊,李亨會想到他嗎?

水面上的浮漂又動了動,又猛地往水中一拖,張筠的眼睛眯了起來,他的手腕運力極快,刷地一聲,一條金光鱗鱗的大鯉魚被他拉出了水面,張筠笑了,一定會有人來找他的,就像這條魚一樣,會自己上鉤。

這時,對面岸上跑來了他的書童,向張筠做了個手勢,意思是家裡有人來找他,張筠見天色將黑,便將魚放進簍子里,從容收起了漁具,起身和幾名漁伴拱手笑了笑,不慌不忙從橋洞下走出上了岸,不遠處的一株大柳樹下停着一輛馬車,這是每天來接送張筠的馬車,和長安滿街奔跑的馬車沒有區別,非常普通低調,這符合張筠清淡的性格。

張筠上了馬車便問道:“是誰來找我?”

書童道:“老爺,是一個中年文士,他說姓嚴,是李慶安的幕僚。”

“李慶安的幕僚?”

張筠心中一怔,雖然他知道會有魚自己上鉤,卻沒有想到會是李慶安,他心中頓時生出幾分警惕,這可不是魚,搞不好也是個釣魚者,反把他給釣進去了,他心念一轉,姓嚴的幕僚,難道會是那個嚴庄嗎?

一直有傳聞當年的安祿山幕僚嚴庄並沒有死,而是投靠了李慶安,有人還在安西親眼看見過他,如果真是此人,他倒很興趣了。

馬車快速行走,不多時,馬車便回到了張府,張筠洗了手,又換了一身衣服,這才慢慢來到貴客房,只見裡面坐着一名中年文士,身體削瘦,留一撮山羊鬍子,正是嚴庄。

嚴庄是受李慶安之命,進長安城來找張筠,他見張筠進來,立刻躬身施禮道:“嚴庄參見張使君。”

“呵呵果然是你,當年說先生已身死,原來跑到安西去了。”

張筠笑容十分熱情,一擺手道:“先生請坐”

嚴庄也不多解釋,他拱手笑了笑,坐了下來,一名侍女進來給他們換了茶,張筠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笑道:“聽說大將軍已經到了長安之外,為何不進城?”

嚴庄欠身笑道:“大將軍說,長安太熱鬧了,郭子儀駐兵駐兵城東灞橋,哥舒翰駐兵城西長安縣,還有數萬關中軍在長安四周耀武揚威,安西軍就不來湊這個熱鬧了。..”

“是嗎?”

張筠淡淡道:“你們李大將軍現在可是右相國,執政事筆的百官之首,如今聖上駕崩,新皇未立,這麼重要的時刻,他居然在外面看熱鬧,這未免有點不太盡職吧”

說到這,張筠又乾笑兩聲道:“我只是開個玩笑,嚴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張使君說得沒錯,其實大將軍一直很關注新皇歸屬,今天我來貴府,就是受大將軍委託,問一問張使君的態度,張使君是支持誰?太上皇,還是太子,當然,如果張使君誰也不支持,那就當我什麼都沒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