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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弘起被帶下去了,李亨擺了擺手,讓所有人都退下,他需要一個人獨自呆在房中,房內靜悄悄的,李亨又忍不住從一隻玉匣中取出了一封信,這是他昨天才收到的成都來信,確實說是一份旨意,上面有他父皇李隆基的印璽和親筆畫押,他們父子二人經歷了半年多的書信往來,終於在昨天來的旨意中將話題挑明了,李隆基明確表態將南唐的皇位傳給他,讓他重新統一大唐。

這份旨意說得非常明白,他希望李亨是以北唐皇帝的身份來繼承南唐的皇位,也就是說,想繼承南唐帝位的條件就是,李亨必須先坐上北唐的帝位。

李亨背着手在房間里來回踱步,他知道父皇並不是用這個手段來分化北唐,他從別的渠道已經得到確切消息,父皇確實快不行了。

可問題是,他的父皇明明知道現在北唐的皇位已經被自己的孫子李適坐了,卻讓他先登北唐帝位,這明顯是要他發動宮廷政變,推翻孫子的帝位。

其實這個問題從他被迫讓李適登基後,他便一直在考慮,他怎麼樣才能扭轉乾坤,重新奪回帝位?就算父皇不提這個條件,他自己也要有所行動,奪回本屬於自己的皇位。

現在又多了一份南唐的籌碼,這就更刺激了李亨的野心,此時李慶安在吐火羅與吐蕃人大戰,他在關中的兵力並不多,而自己在關中卻有二十萬大軍,由次子李系統帥,足夠的實力使李亨想發動宮廷政變,但他又畏懼天下之言,畏懼長安縣的千牛衛,如果不策動宮廷政變,那他就只能走另一條路了,一條他得心應手的老路。

想到這”李亨立刻令道:“傳我的命令,命王珙、房館和李麟、令狐飛四人速來見我。”

當天夜裡,本來病勢已經快好的李適突然瀉肚,情況非常嚴重,身體都快脫水了,本來就虛弱的病體經不起這樣折騰,病勢又一次加重了,而且比前一次更嚴重,十幾名御醫晝夜守候在他身旁,太后沈珍珠更是急得暗暗垂淚,乞求上天護估她的兒子。

少年皇帝李適染重病的消息傳遍了長安朝野”許多人都有了一種微妙的心理,如果李適挺不過這一關,那麼誰來繼承皇位,這是一個十分嚴重問題,大部分宗室都已經逃去了成都,留在長安的宗室要麼是偏房遠枝,要麼就默默無聞,根本就沒有資格,所有的大臣算來算去,最後目光都落在了太上皇李亨的身上,難道還是由他來繼承大統嗎?或者由他的兒子來繼承皇位。

各種猜測像長了翅膀一般,在朝野各處傳播”大臣們走家竄戶,互相交換消息,商議着朝廷可能地走向。

次日傍晚,王珙的馬車停在了右相裴曼的府門前,王珙下了馬車,已經得到稟報的裴曼迎了出來。

“王相國”稀客啊!”

裴顯笑着走下台階,親熱地給了王珙一拳,“你自己說說看,有多久沒來我府上了?”

王珙連忙歉然笑道:“事情太繁忙了,本來想新年來一趟”可最後還是沒有來成,真是抱歉了。”

說到這,王珙忽然反應過來”連忙道:“不對呀!裴相國也沒去我府上啊!”

兩人對望一眼,一起哈哈大笑起來,“是極!是極!事務繁忙。”

裴顯將王珙請到了自己的外書房裡,外書房是裴曼白天呆的地方,也是他接待一些重要客人的地方,一般而言,稍微有些地位的官員或者權貴都會有兩個書房,一個外書房,一個內書房,內書房一般在內宅,是官員最後的所在。

裴顯也不例外,他的內書房中有他和李慶安的書信往來,有他的日記,有一些重要的內部會議記錄,這些東西都絕不可能給外人看,尤其不能被王珙看到。

兩人走進外書房坐下,侍女上了兩杯熱茶,王珙細細品了一口茶,笑道:“聽說裴相國的長子下月成婚,女方竟是盧渙之女,真是恭喜了。”

裴顯淡淡一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很正常,至於女方是誰,我覺得倒不用去關注,世家聯姻本來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王家不也一樣嗎?”

王珙乾笑了一聲,道:“我並沒有特別關注,只是隨便說說罷了,下月補上一份賀禮,我來喝喜酒。”

“那我很歡迎!”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話題便漸漸轉到了今天的正事上來,王珙便道:“今天來拜訪裴相國,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相國商量,就是關於土地田畝司的去留問題。

土地田畝司是李豫設立的一個臨時官衙,用於重新分配從權貴手中奪來的土地,一直由李硯擔任土地田畝使,李硯被安祿山刺殺身亡後,這個衙門便再次沉寂了,近半年都沒有什麼動靜,現在土地田畝司就面臨著是撤銷、還是繼續保留的選擇。

其實一個小小的土地田畝司是否存在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土地改制還要不要繼續進行下去,目前土地只在關中進行了改草,而沒有向全國推廣,李豫駕崩後,這件改草大案就暫時擱置了。

而且關中的土地改制也只進行了一半,還有大量的土地沒有重新分配給民眾,如果撤銷了土地田畝司,那這些土地怎麼辦?如果移交給戶部,那就意味着轟轟烈烈的土地改草運動正式結束了。

所以這件事一直便有爭論,以裴曼為首的趙王黨一系反對解散土地田畝司,而李亨王珙等人則堅決要求解散,兩派可以說是爭鋒相對,從年初一直僵持到了現在。

裴顯端起茶杯道:“土地田畝司並不是不能運轉,而有人故意阻撓不讓他們正常履行分田的職責,現在長安縣以西的土地都已經分配結束,就只剩下萬年縣以東的土地無法分配,王相國,恕我直言,如果關中草不干涉土地的重新分配,我看什麼問題都不會有”就拿上次渭南縣的皇莊來說,土地已經配給了佃農,可關中軍為什麼又要逼農民交回田契,這到底是誰的意思”讓人費解啊!”

王珙今天來可不是為了商量解決什麼問題,而是來向裘蚊攤牌,他輕輕冷笑了一聲,坦率道:“那我就直說了,藍國殿下的意思是,這件事已經拖得太久了,再不解決就顯得朝廷無能”明天務必解散土地田畝司,如果明天政事堂還是難以通過決議,那他就要動用監國的權力,解散政事堂。

“解散政事堂!”

裴顯失聲道:“監國哪有權力解散政事堂,他沒有這個權力!”

“是嗎?”王珙冷聲道:“當初成立政事堂時”第三條就說得很清楚,如果政事堂有超過半數的相國辭職,監國就有權力宣布政事堂解散,由五品以上官員重新公推新政事堂,裴相國不會否認吧!”

裴顯默而不語,自從李硯去世後,他的名額便由新任刑部尚書李麟繼任,李麟和李硯一樣,也是宗室,他的資格更老,早在天寶八年便出任兵部侍郎,他本來屬於保皇派,也就是忠於皇帝李適”但他進入政事堂後不久,便倒戈為監國黨,改為支持李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