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記憶中春天江水的顏色是綠的，這種現象隨着進入工業化，不復從前。

“春來江水綠如藍，以後還能看到么？”站在江邊的方蟄，吹着江風，看着滔滔江水，忍不住自問一句。陪同的雲珏對這個問題的回應很理性：“先發展，後治理，都這麼過來的。”

“走吧，江城快到了。”方蟄掉頭下了堤壩，回到路上的車裡。

這次回江城依舊是開車，私人飛機降落在金陵的機場，距離江城幾十公里。

保姆車裡的音樂響起，居然是一首《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意外的應景。

“青年時春風得意的楊慎，怎麼也寫不出‘是非成敗轉頭空’這樣的句子。”不知道為何，方蟄再次發出了感慨，可能是兩輩子的年齡架起來，心態陷入了老年。

實際上方蟄最大的問題不是年齡，而是孤獨，屬於穿越者獨有的孤獨。

“于謙之後，明朝文官集團的道德底線在與皇權的制衡中，一次比一次低。”

雲珏也忍不住吐槽，在歷史話題上，兩人還是能聊幾句的。

“士紳集團有錢了不是搞生產，而是買地，或者把銀子埋在地下。銀子可以買到土地，談何資本主義萌芽。我們當年的教科書，在這個節點上是生搬硬套毛子的五個階段理論。實際上始皇帝大一統開始，就沒有所謂的封建了。周朝那才叫封建。”

回到江城的兩人先住進酒店，下車後雲裳醒了，睜着眼睛四處張望後，掙脫了保姆，搖搖晃晃的過來保住方蟄的腿，仰頭看着他：“抱！”

不哭不鬧的樣子，直接把方蟄的心給軟化了，彎腰抱起她，雲珏直接接過去：“醒了，要噓噓。”說完直接去了洗手間，免得給方蟄尿一身的。

沒有搞突然襲擊，提前打了招呼，所以方越這邊早有準備。

上午去菜市場買了好多的菜，收拾好之後放在冰箱里等着方蟄一行人。

可能是性格的原因，方越看起來並不太顯老。方蟄記憶中的父親，是個愛玩的性格。

沒有經濟壓力之後的方越，早幾年開始就進入了那種到處玩的生活。家裡的早點生意也不帶沾邊的，每天就是去棋牌室喝茶打麻將。唯一的優點就是不在外面過夜，再晚都回家。

也只有方蟄的消息，才能讓方越從散漫的狀態中走出來。

在酒店裡休息了兩個小時左右，方蟄才領着雲珏母女出門。

方蟄是空手回來的，雲珏則沒有辦法空手，帶了一些蟲草、蜂王漿之類的補品，還有兩套軟中，兩瓶二十年的茅台。

雲裳有一點很好，那就是不認生，方越一臉緊張的伸手要抱，她歪着腦袋看看，斜着身子湊過去，讓方越抱上手。方蟄還是頭一次見方越笑的如此的慈祥，以前就算是笑，方越也帶着一點緊張，還有一點對方蟄的愧疚。

這一上手之後，方越就放不開了，一直到開始做菜時才依依不捨的還給雲珏，戴上圍裙進了廚房。沒錯，方越的菜燒的還不錯，就是可惜方蟄小時候想吃就得等過年過節。

與這一家人還是有點生疏，尤其是剛放學回來的方卓，更是一臉好奇帶陌生的緊張。

方蟄沒有刻意做點啥，就是安靜的坐在客廳里看新聞。倒是雲珏招手叫過來，塞給他一個小禮物，不是啥貴重物品，就是一個MP4。

覺得氣氛詭異的方蟄很不自然，乾脆下樓在單元樓前隨意的晃悠。

江城的變化不算小，這個小區來過幾次，卻依舊非常的陌生。人在陌生的環境里，總是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方越也出現在樓下，走近了要根煙點上後，父子二人蹲在路邊閑聊。

“抽支煙就回去！”方越屬於沒話找話，方蟄點點頭：“嗯，老房子還在么？”

“留着呢，租給人住了。這邊住着有十年了，每次回去收房租，感覺熟人越來越少。”

“那破房子以後肯定要拆遷，留着有好處。”方蟄其實也不知道說點啥才好。

“無所謂了，我現在不缺錢，也不缺住的地方。你弟弟快讀高中了，再熬幾年，等他讀大學了，我跟你阿姨出去旅遊。年輕的時候就想着到處玩一玩，可惜沒條件……。”說一半方越收住了，如果不是太愛玩的性格，搞的不怎麼顧家，怎麼會造就方蟄這個單親家庭？

感覺到方越的緊張，方蟄忍不住笑了：“這就是生活啊！你和媽的婚姻破裂，談不上誰對誰錯，無非是各自性格的原因。一個有上進心，一個愛玩，沒有對和錯。至少在我看來，你還能給我供到讀大學，每年的學費也不少我的，做的很好了。”

這些話在方蟄的心裡憋了很久了，終於忍不住說出來了。不是什麼豁達不豁達，而是真的就是這麼想的。夫妻之間僅僅是爭吵的話，造成的結果很難說是非對錯。

“是啊，我喜歡玩，於芬有事業心的，單位不行了就自己出去闖。”

方蟄丟掉煙起身：“走吧，回去。回頭客廳里太尷尬了不好。”

方越聽了一愣，忍不住嘿嘿嘿的笑了起來，一邊走一邊低聲感慨：“你這傢伙，哎，誰能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又怎麼想的到，你雖然不結婚，孩子也帶的回來，不會只有一個吧？”

這就是隨口一問，沒曾想方蟄頓了一下嘆息道：“嗯，不止一個。”

方越聽了頓時臉上一喜：“找機會都帶回來我看看嘛，過年不方便的話，就等暑假咯。”

“行吧，最大的都上小學四年級了，最小的才兩個月大。仔細想想，我其實挺混蛋的。”方蟄忍不住自嘲的時候，沒有把還在娘胎里的那個拿出來說。

“你這是生在了好時代了，換成我年輕那會，你得判個流氓罪，抓起來打靶。”

客廳里一切正常，並沒有冷場，雲珏抱着雲裳，和身邊的阿姨低聲閑聊，女人之間總能找到話題的。方蟄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很好奇這兩人之間能聊點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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