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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鄒衍的居所,這位通曉星象之學,精通五德始終學說的老人,正端坐在居室中央的矮几上,在他的身前,是幾卷帛卷,排列得整整齊齊。

室角中放着一個小鼎,鼎中香煙裊裊,為這房間,平添了幾分高古雋雅之氣。

“兩位來了,請坐。”見到夢淵二人進來,鄒衍放下了手中的帛書,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夢淵坐到了鄒衍的下首,端起茶水,為三人沏上了茶道:“夢某正要來見先生,與先生一敘。”

“甚好,我想你也該來了。”鄒衍喝了一口茶道:“櫻兒方才來過了,也提及了嫣然的事。”

他看了白起一眼道:“我嘗聽聞閣下是武安君麾下豪士,這幾日聞閣下之行事,尤其是校場一戰,勝李園端得是智勇雙全,確實當得起英雄二字,我也問過嫣然的心意,她對你頗有好感,希望你們兩個,能夠有英雄紅顏之美談。”

白起點了點頭,肅然道:“諾,齊某必不負嫣然小姐。”

“嗯,嫣然素來心高,若是生為男兒,必是國士之才,不過她終究是女兒身,心性純真,少識人心詭詐,又生逢亂世,一直讓老夫心中惴惴,不知怎麼樣的人物,才能入得了她的眼界。好在二位一是定國安邦之帥才,一是智深如海的謀士,加上櫻兒的睿智,嫣然能夠託付給諸位,老夫也算是不負故友之託了。”

“鄒先生放心,夢某與齊大哥肝膽相照,自當禪思竭慮,助他們成一段佳話。”夢淵應道。

鄒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伸出手,撫摸着身前的帛書道:“我嘗與櫻兒談五德之輪轉,論歲月之得失,常有所思,有所得。而上次與先生一談,更是如撥雲見日一般,深受啟發。這些天老夫深思這一生之見聞,感覺到老夫的五德始終說,到了大成的邊緣。想要回到故居,靜下心來,將之整理成文。所以這次咸陽之行,老夫就不去了。”

他指着那些帛書道:“這是老夫多年來的一些心得概要,我知先生心中所謀者大,這些東西,對先生也該有所幫助。”

“長者賜,不可辭。”夢淵行了一禮,雙手接過了,認真地放到身邊。隨後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道:

“這是延年益壽丹,乃是以稀種玉蜂之王漿,調和多種靈藥所制,共三十六丸,先生可每月十五,月滿中天之時,服用一丸,可益壽強身,百病不侵。請先生在三年後,赴咸陽一行,想必那時便是先生之道,聞達天下之時。”

鄒衍大驚道:“先生果然是執掌天機之人,按照老夫觀星之見,也是猜測約三年後,那位終結亂世之明主,將登上至尊之位,不想先生已然知道了。”

夢淵心道慚愧,他只是知道,秦始皇便是三年之後加冕,成為秦王。相比起鄒衍的觀星之術,他根本就是作弊了。

鄒衍嘆息道:“自平王東遷,群龍無首的局面已有五百多年了,兵災連綿,受苦的還不是群眾百姓,幸好出了這新聖人,才有偃兵之望。”

“但觀今日之六國權貴,又何嘗有半分恤民之心。”夢淵淡淡地道:“如韓非公子這等經世之才,卻不得重用,而偏偏是趙穆,韓闖之流,卻能竊據高位。”

他笑了,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齒,“鄒先生,你可知你為何輾轉多年,卻難覓明主么?”

鄒衍驚奇地問道:“難道不是么?”

“夢某認為,明主,是可遇而不可求,卻是可以培養的。”他笑道:“與其等一個符合自己心意的明主,不若着眼於未來,培養一個符合自己心意的明主出來。”

鄒衍一下子楞住了,隨即恍然大悟,嘆息道:“夢先生一言道破天機,鄒某受教了。鄒某雖有輔助明主之心,卻一心在等待明主的出現,而不知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的道理,何其愚昧哉。”

他連連點頭,“如此鄒某明白了,先生已將天下置於局中,高瞻遠矚如此,則必然無往不利也。”

“先生過獎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成事在天,謀事在人。”夢淵說完,舉杯就唇,慢慢品嘗着茶香。

“以汝二人之能,天下無不可去之處,無不可為之事。”鄒衍大笑而起,轉身出去了。

不久,紀嫣然進來,拉着白起出去了,夢淵踱着步子,在院子里走了兩圈。

“夢先生,你在這裡,讓我好找。”肖月潭興沖沖地走了進來。

“哦,觀先生紅光滿面,必有佳訊。”夢淵開了個玩笑道。

“說說看?”夢淵將他迎入室內道。

“圖總管的人,已經到了邯鄲之外百里之地,與齊將軍的人會合了。”

“很好,這才是我要的好消息,還要勞煩先生,去通知一下趙致,還有項少龍那邊,我們後天啟程。”

肖月潭應了一聲,一切都在計劃之中,沒有出過一點意外,這讓他對夢淵掌握大局的能力,佩服得五體投地。

如果說夢淵在邯鄲的行為是奇兵突出,那麼他在邯鄲外圍的行為,就是標準的正兵,從邯鄲到秦國的邊境,夢淵硬是讓肖月潭配合著白起的十幾名精兵,拉出了一道聯絡線來,邯鄲的一舉一動,都以最快的速度,傳到了秦國的邊界,一處堡壘之中。

十年前,夢淵設計,在秦趙的邊關,豎起了一片防禦陣地,而這一片營地中,正駐紮着蒙驁的數萬秦軍,和呂不韋手下的頭號親信圖先。

肖月潭正是收到了圖先傳來的密訊,才如此高興的,因為這意味着,他們的退路,已經準備穩妥。

未慮勝,先慮敗,以隱藏自己,作為陰謀家的第一準則,這是夢淵的行事原則,而白起作為名將,更是將這一點,時刻掛在了心上的。要是沒有這份謹慎,這兩個人都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在沒有回到秦國以前,他沒有和項少龍直接產生交集的興趣,在回到趙國前的最後一天,他還需要見幾個人。

拐賣人口,除了不牽涉到金錢交易外,他現在在做的,便是這個,除了已經上了賊船的韓非和嚴平外,他毫不客氣地將目光望向了趙氏行館,沒錯,趙致就是他最好的餌。

挖掘潛在價值,這是他曾經身為一個現代經理人所熟悉的東西,在他看來,趙致的價值,遠遠不止是一個美女那麼簡單,身為趙霸最出色的弟子,本身就是最重要的價值之一。

有他的如簧之舌和趙致這個人氣極高的趙霸弟子在,夢淵很輕鬆地選出了幾名具有相當實力的劍手,然後打包賣給了白起,趙氏行館可是趙國戰士的發源地,而趙國的兵,是六國中唯一可以和秦軍抗衡的精銳,這些武士到了白起手裡,經過磨練後,再回來打趙國,這真是何等誘人的邪惡念頭啊。

黃昏時分,在這處居所的大院里,夢淵懷中抱着何芸夢,斜靠在坐席上,讓傍晚時分的陽光,灑落在兩人身上。

百日修養,讓他們兩個明面上的傷,都癒合得差不多了,但因為夢淵練有瑜伽大法,身體條件又比何芸夢強了很多,所以恢復得快了不少,而後者不僅是經脈骨骼,連內臟都受到了嚴重的傷害。到現在還不能下地。

於是,恢復了幾分力量的夢淵,便會抱着她,在院子里曬上個把時辰的陽光,陪她說上些許時候話,並乘着這時兩人之間溫馨的心境,為她推血過宮。

後一天的清晨,這一天,是李園離開邯鄲的日子,當邯鄲的權貴,紛紛到南門,送這位六國的貴人離開的時候,白起,紀嫣然,夢淵,蘇櫻,何芸夢等人,在十幾個親兵的護衛下,悄無聲息地出了西門。同行的,還有韓非,田柔、趙致姐妹,樓無心,嚴平等幾名趙墨中的核心人物,紀嫣然的幾名族人,以及被夢淵忽悠了的幾個趙國劍手。

肖月潭沒有隨隊離開,他去了項少龍處,確保朱姬和項少龍等人,能夠順利離開,而鄒衍則去了邯鄲大儒劉華陽處小住。

一紅一黑兩騎,在兩旁衛兵的拱衛下,策馬前行,在紅色駿馬上,是一名身披紅色戰袍的將領,得勝鉤上,掛着一支淡金色長戈,而黑色戰馬上,是一名英姿颯爽,身材婀娜的女子,用面紗遮住了面容,手中提着一支梅花點鋼槍。這正是紀嫣然和白起兩人,在他們的後方,是幾輛馬車,最前方的一輛馬車方方正正,垂着黑色的布幔,正是夢淵三人的馬車,車轅上坐着的一對姐妹花,正是田柔姐妹。

這支數十人的車隊,每過數里,便有一個騎士,策馬來報一聲平安,在陣陣悅耳的鑾鈴聲中,漸去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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