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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老弟,無忌望汝之到來,如久旱之望甘霖矣。”無忌從王座上站了起來,大步迎了上去。

“魏兄,昔日臨淄一別,便是數旬之久,數月前聞魏兄之作,弟欣喜莫名,本當立刻前來道賀,並共商大計,惜諸事纏身,直到今日方才成行,實在慚愧。”田單伸手與之相握,慨聲道。

“豎子無能,無忌不欲使祖上基業,亡於彼等鼠輩之手,方才出此下策,實貽笑於天下矣。”無忌長嘆道:“無忌本有意登基後立即拜訪老弟與曹大師,不想接下這個位置至今,便片刻不得閑暇,安厘誤我大魏,一至於斯啊。”

田單笑道:“以老哥之能,既然已經接手魏國基業,則大魏之興盛,指日可期。要叫田某之見,老哥早該下此決議,你我二人相互呼應,以我齊魏兩國之力,又何懼那些個魍魎小丑。”

無忌將兩人迎入席中,苦笑道:“便如老弟所言,當斷不斷,反受其害,是無忌錯了。若無忌能早個五年便下此決心,又何至於有今日之難。”

他頓了一頓道:“實不相瞞,即使是我大魏如今日這般病入膏肓,但根基尚在,只要無忌能夠勵精圖治,有個十年八年功夫,再現我大魏全盛之時,絕非難事,但只恐怕,我大魏沒有這些時候了。”

“老哥此話怎講?”田單一驚,連忙問道。

“因為有人根本不會給我這麼多的時候,因為我被人給盯上了。”無忌恨恨地說。

“竟有人能令老哥如此為難,田某願聞其詳。”田單一下子來了精神道。

“無忌也是多方匯攏消息,才摸到了此人的一鱗半爪。”無忌道:“要說此人,要從年前那次項少龍使魏說起。”

田單笑道:“就是老兄以魯公秘錄和趙國公主為餌,想要讓那小子殺了安厘那昏蛋的事吧。”

無忌笑道:“就知道瞞不過你,我本不欲親自除掉安厘,畢竟那非正統之道,便是被那小子攪了局。但後來奇兵突出,有人竟是能從老哥手裡,把那項少龍和趙倩,硬是救了出去,更是一把大火燒了半個大梁。不僅如此,出手的人中,有一個劍術了得的女劍客,居然聲稱是曹大師的弟子,朱亥被其所欺,竟讓他們逃出手去。我本有意就此事向大師求證,不料對方連續出手,讓我把這事給疏忽了。”

曹秋道聞言,雙眉緊蹙,像是在想些什麼,田單道:

“那後來就是邯鄲的事了吧,那個神奇的齊將軍,嘿嘿,當真是了得啊,讓田某都有想要親自見一見這號人物的衝動。”

無忌搖搖頭,擠出一絲苦笑道:“那個齊將軍固然是驚才絕艷,但更讓老哥頭疼的,卻是那個給老哥背了口黑鍋的傢伙,真是好惡毒的計策,僅此一計,就足以讓無忌引為此生大敵。”

“果然如此。”田單一拍大腿道:“當時我聽聞此事時,也以為是老兄的手段,但細細品味,才體會到這其中的厲害。僅僅是殺了一個廢物,就將秦,趙,魏三國的關係全部改變了,高明,端得是高明。”

無忌點了點頭道:“老哥我吃了這麼大一個啞巴虧,這口氣怎麼咽得下去,不瞞老弟,在得知此事後,老哥是全力在收集對方的消息,直到不久前,才找到了對方的蹤跡。

他咬牙切齒地道:“對方這個人物雖然狡猾且善於隱藏自己,但是有一樣是怎麼都隱藏不了的,那就是他為誰在籌劃,我仔細分析了這一年多來的變故,以及誰是這其中最大的受益者,所得到的結果,卻是個一直被我們小看了的人物。

田單點了點頭道:“我同意老哥的看法,有些時候我們未必需要知曉實際做事的人是誰,而只要明白誰是主使者就可以了。與其和一些小魚小蝦糾纏,不如直接除掉主謀。”

他說了一半,突然打住了,然後以驚訝的眼神望向了無忌道:

“你是說?”

“呂不韋!”

這兩個戰國末期數一數二的戰略家和政治家,異口同聲地說出了呂不韋的名字。

“不錯,不錯,我確實是小看了他,幸得老哥提醒,否則遲早也會在他身上栽個跟頭。”田單重複了兩遍呂不韋的名字道:

“十年前他能夠一眼看出贏異人的價值,並一手扶植他登上秦王之位,說明此人的眼光魄力極是了得。據說他極擅招賢納士,門下有門客四千之眾,其中有一兩個深識謀略之道的,也不奇怪。而且此人在年前替白起平反,更一手建了白起的廟宇,此其志不在小,其所謀者,非僅秦一國,乃天下矣。”

無忌續道:“如今趙孝成愚蠢,不明白趙國和秦國結盟,實無異於送羊入虎口,但趙魏罅隙已深,縱然是我,也難以化解。據說那呂府門客肖月潭,已然是邯鄲第一等的人物,且此人能屈能伸,八面玲瓏,把郭開,成胥之流,皆掌握於指掌之間。我登魏王之位時,除秦國以外,趙國竟也不來相賀,這說明現在趙國和秦國之間的關係,絕非一般。如此一來,六國合縱以抗秦的局面,已經被對方所破,以今日秦之強盛,可為我等心腹之大患。”

田單沉默了,良久方才點了點頭道:“這卻是田單的疏忽了,如今秦大勢已成,若我等不能聯手抗之,敗亡不過早晚。田某雖不才,亦無意向那異人小兒俯首稱臣,老哥但有所命,我大齊願意竭力相助。”

無忌沉聲道:“我要的就是老弟的這句話,要對抗眼下的局面,最好的辦法,就是我們兩個聯手。”

他取出了戰國的地圖,在案几上展開道:“如今趙秦之間態度曖昧,而秦國的目標,明顯是我大魏。那麼我們能做的,除了安排對抗秦國以外,還有就是對燕,趙,韓,楚的方略變化了。”

他望向了田單道:“不久前,趙孝成使廉頗攻燕,讓燕人很是難受,而燕國是齊國北面的屏障,依我之見,此齊謀燕之良機也。”

田單大笑道:“老哥此言,正中田某下懷,不瞞老哥,此事田某籌劃良久,斷不會讓趙人佔得半分便宜的。”

他點了點韓國道:“以老哥之能,這韓國,也是老哥的囊中之物。所以我二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聯楚。”

無忌贊道:“老弟一語中的,我所慮着,不過是魏國如今國力貧弱,以我魏國目前的狀況,怕是難以打動楚王,但如今我魏齊聯盟,這就大不相同了。”

田單笑道:“正是如此,那李園識相的話,我們不介意在聯盟中,加上他一個位置,如若不然,待我二人平定燕韓,下一個就拿他開刀。不過這趙國,老哥打算如何處置?”

無忌冷笑道:“決定趙國態度的,不是趙國,而是秦國。趙孝成不過是牆頭的一根草,那裡風小,他就往哪裡倒,要是在過去,看在都是大晉的後人,我不與他計較,但是如今大敵當前,這般蛇鼠兩端的人,卻是留他不得。不過要動他,現在還不是時候。”

田單撫掌笑道:“老哥顯然是胸有成竹了,不過聽說那呂不韋手下高手如雲,可不好對付啊。”

無忌點了點頭,忽然站起身來,向曹秋道深深一禮道:“請曹公助我。”

“你倒是算準了?說說我為什麼要幫你。”曹秋道抬起眼,目光如劍,直視無忌道。

無忌收斂起笑容道:“無忌很想說是為了大魏,為了大齊,為了先王的基業,為了兩國民眾的安危而請先生出手,不過先生早已超然於物外,不應再為俗世事務所羈絆,無忌認為先生會願意出手,卻是因為兩件事。”

他走回自己的王案前,拿起了兩個竹簡,走回曹秋道身前道:“這是無忌在調查呂不韋等人時,發現的關於曹公兩名愛徒的消息。”

這兩具竹簡中記載的,正是田柔和白起交手落敗,然後晚間不知去向的消息,以及韓竭在咸陽,被呂不韋派遣的劍客擊殺的消息。

“我知道了。”曹秋道看完兩卷竹簡,淡淡地道:“這不是我助你,這就是我的事。”

他轉向田單道:“稷下的三千劍客,我交給你了。”

說著,他拿起了邊上的劍,徑自出宮去了。

田單拿起了那兩卷竹簡,卻看到每部竹簡齊着食中二指的位置,都被折成了三截。

“好傢夥,老曹是真生氣了,我大概有十幾年沒看到他動怒了。”看着斷裂的竹簡,田單吞了口口水道。

無忌望着曹秋道遠去的背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仰起頭,兩行熱淚沿着面頰流淌下來。

“曹公,無忌為我大魏,出此下策,來日黃泉之下,必向你請罪。”他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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