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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曾有無數雄偉瑰麗、美輪美奐的工程與建築,堪稱人類文明史、藝術史、工程史上的傑作,卻很少留下設計師與建築師的名字。因為都江堰我們記住了李冰,他不僅是一位匠人,也是秦蜀郡太守。因為趙州橋我們知道了李春,僅僅源自唐中書令張嘉貞《安濟橋銘》中的一句話:“趙州蛟河石橋,隋匠李春之跡也。”

古老又年輕的北京城,有古今各處知名建築,徜徉其中,你能記起的建築師有幾位?古韻與山水交融的香山飯店,會記起美籍華人貝聿銘;不倫不類的巨蛋國家大劇院,會記起法國人保羅·安德魯;淪為笑柄的大褲衩中央電視台大樓,會記起荷蘭人雷姆·庫哈斯......

然而其中最應該記起、最值得尊敬名字是誰?很多人可能沒有印象,他們是一對堂兄弟,哥哥叫雷發宣,弟弟叫雷發達——故宮的設計師、建築師、工程總指揮。

故宮已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據我所知,如今全國不少地方熱衷於“申遺”,或者打着申遺的旗號搞各種開發項目,往往為了各種所謂“遺產”之外的短期利益目的。

對於這種現象,不必太過熱衷,甚至去捨本逐末。能被承認更好,但沒必要強求這種形式上的心理滿足,甚至去過度開發。比如故宮,它的珍貴之處不在於某個證書稱號,而在於它本身就是彌足珍貴的世界文化遺產,我們自該珍惜、保護與紀念。

圓明園並沒有因其珍美華貴而免遭毒手,相反,它恰恰因此遭劫。韓國人將端午節“申遺”成功,並不意味着我們從此沒有端午節。有沒有端午,只在於當代社會生活中,我們是否繼承了這一傳統節日帶來精神享受?它與韓國人無關,說實話,與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也沒有半點關係。

有些東西,只在於我們自己是否珍惜、是否值得珍惜、又應該怎樣去珍惜?這是一種文化上的自我心態問題。

本世紀興起的一輪收藏熱,如今愈演愈烈,大有“神州億人說收藏,千古遺物一日昂”之勢。其推動的發端卻很詭異,始作俑者來自海外,從西方拍賣市場很突然的天價炒作中國文玩開始,以元青花與明清瓷器拍賣為代表。

這一輪熱潮的背景是中國改革開放近三十年,經濟增長帶來了大量的財富積累,從國家到許多個人已經具備了相當可觀的消費能力。在這種背景下,投資需求與精神需求消費增長,收藏市場逐漸升溫在情理之中。之所以說它來的詭異,是因為它發展的太快太迅猛,有計劃的操縱痕迹太明顯,比股市裡的強庄股還要明顯。

江湖術的痕迹太明顯了,幕後推波助瀾者的吃相太難看了。不要狹義的理解“江湖”,如今世界就是一個大江湖。

如果有人還不太明白,可以舉一個例子:古瑪雅的水晶頭骨與圓明園的青銅豬頭,從人類文化價值來說誰更高?不言而喻!但是對於一個中國人來說,願意花大價錢去買的當然是豬頭,而不會刻意去關注水晶頭骨,原因很簡單,豬頭是中國流散海外的文物。——在國際江湖人眼中,中國與中國人越有錢,某些東西就更有“利用價值”。

這場炒作的另一個背景,是近代史上大量文物因西方列強掠奪而流散海外,這個過程持續百年,舉一組簡單的數據:根據第一次全國文物普查的結果,截至2005年末,國家登記在冊的文物1200多萬件,其中一級文物近11萬件;而據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不完全統計,僅止海外二百多家知名博物館中就收藏中國文物164萬件,而民間收藏大約是館藏的十倍。最保守的估算,流散海外的中國文物至少也在1700萬件以上。

也就是說,埋藏在地下的不算,已出土傳世的中國文物中,海外的收藏量遠遠大於國內的館藏,而國內絕大多數館藏文物是不可交易的。這一場炒作實際上是給西方收藏的中國文物帶來了一次漲幅巨大的重新估值,推向市場後不亞於二次掠奪。

單純搞考古的學者也許理解不了現今的收藏市場,比如先秦兩漢的古玉禮器,年代更久遠、傳世量更稀少、文物價值無疑高得多,市場價格卻遠遠趕不上明清瓷器。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明清瓷器是海外文物中最有代表性的收藏品種,炒作符合掠奪利益最大化。

這一輪收藏熱從一開始就不是以文化價值為導向,它帶動了國內收藏市場的持續升溫與黑市走私繁榮,也導致了兩個影響廣泛的後果——

首先是偽造贗品文物的泛濫,本書中主人公遊方的父親游祖銘就是一位文物造假“大師”。由於真品難尋又價格高漲,大量不法分子將眼光投向了地下,中國大地沉睡千年的文物埋藏正經歷一場前所未有的盜掘狂潮,其流失與損毀的速度不亞於近代史上那一場百年浩劫。

媒體為了吸引眼球的宣傳,也在有意無意間推波助瀾。馬未都先生在中央電視台妙趣橫生說收藏時、倪方六老兄開博著書自封盜墓史專家時,是否注意到了這些?而我今天寫《地師》這本書,雖以風水為題材,但在某些方面,也深感慚愧!

多說了幾句收藏,回頭再談故宮。眾所周知故宮是明永樂年間在元大都宮殿的基礎上興建,明初主持設計者是蒯祥,怎麼雷氏兄弟又成了故宮的設計師與建築師呢?

崇禎十七年,李自成大軍攻陷北京,明朝滅亡。李自成撤退前焚毀紫禁城,僅武英殿、建極殿、英華殿、南熏殿、四周角樓和皇極門未焚,其餘建築全部被毀。我們今天看見的紫禁城,其主體建築都是在清代初年修建,直至康熙三十四年才基本完工。

先說雷發達,字明所,江西南康府建昌縣梅棠鄉新莊人,生於明代萬曆四十七年,卒於清代康熙三十二年。他是清初宮廷“樣式房”的掌案,他與堂兄雷發宣世稱“樣式雷“,是世界史上傑出的建築藝術大師。

雷家世代為建築工匠,先祖在明洪武年間即以工匠身份服務於宮廷。受家庭環境的熏陶,雷發達自幼愛好建築藝術,勤奮學習,刻苦鑽研,他的技藝超過了長輩。當時江西南康府的一些重要祠堂廟宇多是他設計和主持施工的,因此他的建築技藝和才能,在青年時代就已名顯府縣。

清康熙初年,朝廷對故宮進行大規模修復和改建,並大修園林以及新建承德離宮避暑山莊和外八廟等大型建築。當時在全國範圍內徵調工役達二十萬之眾,僅木工就有數萬人之多。雷發達參加了這一浩大的工程,擔任工部樣式負責人,康熙面授雷發達為工部營造所長班。當時朝野上下流傳“上有魯班,下有長班,紫微照令,金殿封官”的歌謠。

其後,雷發達調任圓明園楠木樣式房掌案,正式提升為工部“樣式房”掌案。凡宮廷內外有關大型土木建築工程,先由樣式房提出圖樣,再呈皇帝審批,後送工部或內務府,編造具體計劃和估計工料。

雷發達及其後裔掌管“樣式房”長達二百餘年。雷氏兄弟及其子孫設計並主持修建的清代著名建築占我國世界文化遺產的五分之一,計有:二宮、二陵、三山、三海、四園等。

雷發達在傳統建築設計中,既對中線上的建築物保持嚴格的對稱,又對主軸兩側次要軸線上的建築物採用大致對稱而又靈活變動的格局。這樣既突出了中心,又形成了統一而有主次的整體,被海內外推崇為我國古代建築中線對稱設計的典範。

工程施工前,他不僅繪製出建築圖樣,而且還按圖紙制出立體精巧的“燙樣”,即建築模型。模型是活動的,能夠拆裝,既能一覽總體造型與外部結構,又能拆開細看內部結構和布局。故宮博物院、北京圖書館和“樣式雷”家在京的後裔等,藏有許多園林、宮殿的建築圖樣和“燙樣”。這些圖樣和燙樣與現代建築設計圖幾乎相差無幾,代表了我國古代以及人類史上高超的建築藝術水平。

雷發宣因為官階的原因,史料中的記載不如代表雷氏的雷發達那麼多,兄弟二人一體創製了“樣式雷”,皆留名於世。雷氏兄弟不僅是建築藝術大師,也是中國傳統的陰陽宅風水大師。本書中主人公遊方所用的羅盤,就曾是雷發宣之物。

就在構思這本小說的同時,獲悉了兩則新聞:第一則是考古發掘找到了“曹操墓”。第二則新聞是受第一則新聞影響,四川省彭山縣牧馬鄉蓮花村十幾個村民,聯名申請挖掘附近的眉山市文物保護單位“蓮花壩皇墓”,傳說中疑似劉備陵的一處。

那裡的村民八成姓劉,自稱劉備後人,堅持認為蓮花壩皇墓就是劉備陵,當地的村長笑稱:“曹操都起來了,劉備也應該起來,好再來一段煮酒論英雄嘛。”

英雄有這麼論的嗎?其實不論以什麼借口,無非是為了挖掘皇墳之後可能給當地人帶來的某些“好處”而已。且不說挖掘只是不得已的搶救手段,如今技術條件下最好的埋藏文物保存手段就是保護!只說為了一點眼前私利,竟然發出“倡議”掘自家祖墳,已讓人良久無語。

本書主人公遊方是江湖八大門風門傳人,一代“地師”,卻並非傳統意義上的正人君子,也算不上標準的好人。用他自己的話來形容:“身入江湖,良心已經讓狗吃了一半,卻總用‘劫富濟貧、行俠仗義’的口號為‘坑蒙拐騙、*’找借口;但另一半還得小心收好,否則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人對己,為何而來?”

他為何來到這江湖,浮游中能否找尋到答案?請看《地師》為您講述當今世界的奇遇故事。這一部完全虛構,風水只是一種吸引人關注的題材,托風水之名,講江湖種種。

——徐公子勝治,2010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