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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拉佐已經透露了很多秘密,包括梅洛瓦人在叛國之後的動向和他們逐漸分裂的過程,但我和珊多拉還是有很多東西要問,首先就是一個最關鍵的問題:他們在背叛之前是隨着姐姐一起出征的,但姐姐即便在林雪的幫助下,也無法將當年的情景完全回憶起來,因此沒人知道梅洛瓦背叛的那天具體發生了什麼。似乎在那短短的一段時間裡發生了無數事情——十五天區的皇帝找到了虛空生物,虛空生物為幫忙保護世界而開大掛掉,天區皇帝和她的副官:先知蕾姬受到餘波衝擊而一同犧牲,梅洛瓦人叛變,一切事情都是在那短短几天時間裡發生的,那似乎是如今許多事件的糾纏點,如果當時沒有發生這些事情,我的人生將完全是另外一段道路——嗯,現在可能還在虛空里飄着,據說虛空生物在嬰幼兒階段喜歡睡懶覺,打個哈欠七八萬年來着。

在一般人看來,這些事件湊在一起也沒什麼意義,一般人只會關注事件本身,不會關注它們“湊在一起”這樣的情況,但我不這麼認為,這事兒跟身為虛空生物的自己攤上關係之後就不簡單了,和父神的多次交流讓自己明白一個道理:任何與虛空生物相關,並且呈現出糾纏態的事件,都絕對不可以獨立分析,它們必然會在某一時刻成為無數事件發生與否以及最終走向的關鍵點。因此我很好奇,在梅洛瓦選擇叛逃的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以及他們是如何確定帝國已經崩裂的。

這最後一個問題尤為重要,因為梅洛瓦人敢於叛逃的最重要原因,就是他們確定自己不會受到獵殺,他們已經知道了帝國境內發生的事情。

圖拉佐的答案很簡單:“我們從皇帝陛下口中得知了一切。”

他所說的皇帝陛下還是當年十五天區的皇帝,也就是姐姐大人上輩子的事情。

“皇帝陛下對我們......很信任,”圖拉佐的臉色挺尷尬。“我們跟隨她無數年,甚至被賦予了代替帝國軍執行滅絕令的權力。在災難發生之前,皇帝陛下就曾經對我們透露過一點她的憂慮——不過那時候她什麼都沒明說,我們不知道究竟要發生什麼,她只是提醒我們注意保存各種知識以及加強對家園的防禦。在最後一次出征中,皇帝陛下說要去見一個‘還沒睡醒的神’,隨後再沒有回來,僅僅傳回一份信息。這份信息中告訴了我們帝國境內發生的事情。她宣布自己的計劃失敗了,帝國已經崩壞,並讓我們將這份信息傳達至整個天區,讓所有眷族趕快逃命。”

“真是白瞎了這份心,”莉莉娜都忍不住表示了鄙視,“尼瑪的。死前還讓你們趕緊逃,結果你們就干這事兒?這是人乾的事么?我都干不出這事兒好么?”

“說實話,你現在對當年做的事,後悔不?”我也心有火氣,但想到姐姐曾說過,當年的事情已經是上輩子的事,她個人從感情上不打算追究,所以也就暫時壓制下來,只是看着圖拉佐的眼睛。試圖從對方神情中找到哪怕一點懺悔的意思:眼前這個老人是梅洛瓦中的異類,我相信他還有救。

“後悔?或許有,”圖拉佐自嘲地笑笑,“但如果凡娜將軍能將時光倒流,回到一切發生的那天,我仍然會做出一樣的決定:帶着艦隊折返母星,帶走能帶走的一切,從此梅洛瓦人和帝國斬斷一切關係,不再對任何人效忠。我們不會再成為任何人的僕人了。重複幾次。我們就這樣做幾次。”

就連珊多拉都一下子被噎的說不出話來:老爺子好光棍的發言!

“我知道,這個問題可能會因答案不同而救自己一命。”圖拉佐看着我們,“但我不會為活命而奉承哪怕半句,這是當年你們教我的,我也會永遠奉行下去。做了就是做了,沒什麼好掩飾。梅洛瓦在遠古時代曾被帝國拯救,是你們把我們從深淵前面拉了回來,因此梅洛瓦人在幾千萬年間都對帝國忠心耿耿,唯命是從,但這份忠誠已經償還乾淨,我們被當做炮灰和僕人的時間夠長了,所以應該獲得自由,你們不給,我們就搶,哪怕死絕了也沒關係。這股子精神也是拜你們所賜,我覺得比起那些艦隊和武器來,這才是帝國給梅洛瓦人真正的財富。”

林雪攤開手:“可你還是很配合地在回答我們的問題不是么。”

“因為沒有隱瞞的必要,我叛國了,而且不打算歸降,我告訴你們這些,也不打算隱瞞,光明磊落地死去,至少還能少點遺憾——今天這些話我已經憋了數萬年,沒想到真的有機會當著舊主人的面說出來,現在我在將軍面前說了自己從不敢說的東西,了無遺憾了。”

我對珊多拉使個眼色,精神連接里討論起來:“你覺得這個倔老頭怎麼處理?”

“犯了死罪,但莫名的很難下手,”珊多拉的聲音聽上去也挺糾結,“要是以前的我,這時候肯定不管什麼原因先斃了再說,但現在......我怎麼覺得自己好像成了壞人呢?”

“別說你,我也有一樣的感覺......這當年的陳年爛賬真是越翻越頭大。我的看法是......這老爺子可以留,即使真要審判,也等到梅洛瓦的破事完結之後,話說你的滅絕令下面能留活口不?”

“......以前從沒留過,不過這份滅絕令畢竟還沒有開始,如果你願意特赦一部分人的話,並不影響什麼,”珊多拉有些無奈地白了我一眼,“但這是史無前例的——滅絕令從未有過這樣臨時修改的例子,它的滅絕範圍被圈定之後第一次進行了更改。”

“你覺得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太嚴肅?”

“跟你在一塊我就沒嚴肅起來過......”

我愣了愣,感覺無從反駁......

不過關於滅絕令的特赦問題現在考慮還為時過早,我和珊多拉也就是產生了個想法,具體最後對這部分梅洛瓦人如何處置還需要經過非常認真的考量。畢竟這將涉及大批生命生死存亡,哪怕手頭有再大的權柄,我們也不能視同兒戲。至於目前,我認為暫時可以不追究眼前這個老爺子的問題——因為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於是我轉換了話題:“......好吧,那先不討論這個。我覺得這個圖拉佐可以作為咱們在這個世界行動的突破點之一。他起碼知道梅洛瓦人的軍隊習慣之類。不過你覺得他可信么?”

這次珊多拉認真思索了幾秒鐘,然後堅定地點頭:“我的精神探測沒問題,可以確定這人沒有欺瞞咱們,他在叛軍里應該是少數派,這種人一旦爭取過來,往往價值重大,而且據我觀察,他被說服的難易度還挺低。”

我點點頭。轉身看向圖拉佐,他現在正平靜似水地坐在椅子上,表情無悲無喜,似乎對自己要遇到什麼結果毫不關心,真跟他說的一樣:這輩子已經了無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