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秦懷玉卻不知道，這豪門世家裡面的大夫，最講究說話圓滑，哪怕是真的有事情，他們也會將事情極力的化小。若是真的到了沒辦法的哪一步，也會圓潤的將事情給說出來。

因此這些時日，莊家所聽到的關於老太太病情的闡述，都是模稜兩可的。

不管是哪一種，將來他們都是可以圓回來的。

所以並不是沒人診斷出來，只是沒有人像她這樣直白罷了。

顧明淵只聽她的話，就知道她想表達什麼意思，因輕聲安撫道：“其實，本王今日也給外祖母診脈了，想聽聽本王的答案么？”

秦懷玉聞言，拿帕子擦了擦眼角，點頭道：“王爺請說。”

論起來醫術，顧明淵要比秦懷玉好太多了，所以她十分願意聽一聽對方的話。

顧明淵見她這模樣，心中搖頭嘆息了一聲，面上則是柔聲道：“先前見外祖母的模樣，本王便知道怕是不大妥當，所以今日她抓我手的時候，我便藉機給他診脈了。”

“那，你覺得外祖母的身體如何？”

聽得秦懷玉迫不及待的追問，顧明淵不由得失笑，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頭，道：“你這急性子，就不能慢下性來聽我說么？放心便是，她只是年紀大了些，尋常有些小毛病罷了。只是腦子不太清楚，好生將養着，卻也不會更糟糕了。”

事實上，他說的只是最好的可能性。

而還有最壞的可能性。

只是卻不能告訴秦懷玉。

她已經很難受了，何必讓她知道這個既定的事實，而為之難受呢。

秦懷玉並不知道顧明淵心裡所想，聽到他的話，頓時忍不住鬆了口氣，笑道：“我果然是個庸醫。”

先前的時候，她就懷疑是不是自己診脈錯了，但是一直也沒有機會再給老太太診脈，如今得了這話，她便徹底的放心了。

畢竟，顧明淵的醫術承襲張成林，比自己要好上千倍百倍呢。

“傻丫頭，這話讓師父聽到，他准要對你吹鬍子瞪眼。行了，別愣着了，快將你的飯喝完。”

得了顧明淵這話，秦懷玉心裡放下了一塊大石頭，此時見他催促自己，忍不住笑了笑，再次將碗端了起來。

罷了，只要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她就可以放心了。

難得這一晚上，秦懷玉睡了一個好覺。

只是她卻不知道，自己睡着之後，顧明淵卻是重新起了床，吩咐人拿着自己寫的方子去抓藥，末了又吩咐道：“待得將這些置辦齊全之後，盡數着人送到清河莊家。”

他自知老太太的身體不大好，且還隱隱的有了些徵兆。但是因為怕秦懷玉擔心，他便只能安慰對方，盡量不讓她知道實情。

但假的便是假的，顧明淵思索了許久，還是覺得，如果老太太能夠有些轉機是最好的。

好在他白日里給老太太診了脈，這會兒按着記憶去抓藥，再讓人給她送過去。若是按照方子這麼喝一段，不說好轉，至少不會太過於加重。

別的不說，哪怕老太太能夠多撐一段時間，也可以讓秦懷玉的心裡安慰一些。

待得侍衛去了，顧明淵看了一眼深沉的月色，再想起今日那老太太的話，心中也不由得有些感嘆。

那些話雖說是在說秦毅，但其實轉換角度想一想，跟說自己也沒什麼區別。

他的身份論起來，倒是要比岳府的門第高一些。可是當年的清河莊家十分硬氣，現在的鎮國公府也沒有差到哪裡去。

同樣都是被捧在手裡養大的小姑娘，當年岳父不敢對岳母不好，現在的自己，又何嘗敢對秦懷玉不好？

不過這點上面，顧明淵跟秦毅的態度卻是一樣的。

並不是不敢，而是不能罷了。

那是自己費盡心思才求娶到手的女人，疼都來不及，哪裡捨得讓她受半點苦？

甚至於，對方哪怕掉一滴淚，他都覺得自己必然是做錯了。

回到房中的時候，顧明淵一眼就看到了秦懷玉熟睡的容顏。

女子的睡姿格外的恬靜，讓顧明淵的心都隨之穩定了下來。

彷彿世間所有的事情，都抵不過對方現下的一個動作。

他忍不住放輕了腳步，走到了床前，在秦懷玉的額頭上落下了一個虔誠的吻。

秦懷玉原本就是睡得迷迷糊糊，此時被他的動作給吵醒，卻是眼睛不睜，只將自己的一雙胳膊摟住了他的脖子，呢喃道：“好睏，睡覺。”

女子說話的時候，聲音帶着點撒嬌的尾音，嘟嘟囔囔的勉強讓人聽清楚，卻覺得十分的可愛。

顧明淵見她這模樣，越發忍不住失笑，附到她耳邊，輕聲笑道：“好，本王陪你，可好？”

睡夢中的秦懷玉自然不知道好不好，但是感受到顧明淵上床睡覺的動作，秦懷玉則是下意識的鑽到了他的懷中，尋了一個舒適的姿勢，沉沉睡去了。

……

到了臘月三十的那年，天色還未亮，秦懷玉就被丫鬟從床上揪了下來。

今日乃是除夕，從早到晚府上都不得消停，下午安置好府上的事情，就得急匆匆的去宮裡面參加夜宴了。

秦懷玉雖然是頭一次，但是身邊人都是可靠的，所以她的作用，便是最後的核實，以及由着丫鬟搗鼓自己梳洗穿衣。

今日按着規矩，她需的穿命婦的品階大妝，因此外面天還黑着，丫鬟們就已然先將她摁到了梳妝台前，一件件的給她換衣服化妝。

秦懷玉只覺得自己的眼睛都睜不開了，索性半閉着眼去配合丫鬟們的動作。

偏就是這樣，還得被她們笑着勸慰：“王妃好歹認真些，晚些時候可是要進宮的。”

秦懷玉困得有些迷迷糊糊的，聽到她們的話，隨意的搭腔道：“自然是要進宮的，但也不必着急，下午才去呢。”

見她這模樣，錦書忍不住笑了笑，又故意逗她道：“王妃可知現下是什麼時辰了么？”

聞言，秦懷玉眼睛不睜，卻是忍不住吐槽道：“自然不會是午時——眼下這金烏還未曾出來呢。倒是你們也快些，收拾好了，好讓我再睡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