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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已至,天氣的寒冷卻是比不過刀兵之寒,兩萬渤州軍一路挺進至黎谷關,曾經世家相爭的關隘在不到三年之後,又是刀兵相對。

黎谷關經過當年平定葉吳之亂之後,並沒有大修,十分的不堅固,但是司徒靜還是領兵堅守住了此處,如果說真正的居功至偉,那還是朱小言善於用兵,雖然宜春軍的兵力和裝備遠不如渤州軍,但是因為第一時間便佔據了黎谷關的控制權,所以堅守了五日,宜春軍雖然死傷慘重,但是渤州軍卻依然沒能進入關內。

正當黎谷關傷痕纍纍宜春軍隨時有崩潰可能之際,渤州軍卻突然停止了進攻,連續幾日,渤州郡按兵不動,這讓宜春軍也得到了短暫的休整。

這一次司徒靜可說是拼着前程一搏,韓漠派來朱小言帶着信物向他下達了阻擋渤州軍的命令,他亦曾猶豫過一番,但是很快他就做出了決定。

他的前程完全系在韓漠的身上,此番一搏,若真能完成使命,司徒一族就算不會因此飛黃騰達,也定然可以富貴已極。

黎谷關內外,立時保持了一種詭異的狀態。

很快,京里傳來了消息,國賊韓玄道被除,皇后下旨,暫由西北大將軍韓漠率領群臣處理朝政,得到這個消息的司徒靜當真是心花怒放。

兩日之後,便又連續得到消息,此前韓玄道調集的幾路大軍,在兵部的調動下,吳郡、會籍郡以及東海郡三路大軍共計兩萬人正迅速趕往黎谷關支援,而臨陽郡另有五千大軍正迂迴至渤州郡側面。

連續的好消息,讓宜春軍從上至下一片歡騰。

果然,二十天不到,三路大軍先後抵達黎谷關下,軍鋒極盛。

......

渤州軍大營,曹秀身着雪白的狐裘,站在帳門前,遙望着遠方那座關隘,自從知道韓漠率領三千鐵騎入京的消息後,秀公主立刻下令全軍停止進攻。

此後一道道消息如雪片般飛到了她的案頭,她知道了韓玄道被除,知道了皇帝駕崩,知道了乾心殿崩塌,知道了韓漠已經率領百官代行國事,更知道了幾路大軍正在合圍渤州軍。

她的氣色並不是很好,臉色有些蒼白,秋風吹過,她甚至感覺身體有些發涼。

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面,一名一身灰裝的男子正盤坐其上,雙手籠在袖中,一雙眼睛卻是看着天邊,面無表情,就像是座下石頭的一部分。

只是這男子的軀體十分的瘦小,看上去就如同七八歲的孩童一般,他的皮膚也十分的細嫩,如果不是臉上那只有成年人才可能擁有的滄桑之色,

曹秀遙望黎谷關許久,忽聽得一陣腳步聲響,只見一名官員正匆匆往這邊行來,卻是渤州郡郡守趙夕樵。

趙夕樵上前來,恭敬一禮,從袖中取出一份信函,呈給曹秀:“公主,這是韓漠派人送來的信函,直言要交給公主殿下!”

曹秀嘴角終於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似是對趙夕樵所言,又似是自語:“他果然是來了!”接過信函,打開來看,卻只見上面寫着四句詩。

“秋夜無邊霜盡寒,高台對酒千古難。待得月上中天上,獨上關頭解愁煩!”

曹秀收起信函,抬頭望了望天夜幕降臨的天幕,淡淡道:“趙大人,傳令下去,全軍後退二十里,沒有本宮軍令,不可前進一步!”

趙夕樵一怔,道:“公主,對面韓漠已經集結了數萬大軍,磨刀赫赫,咱們......咱們為何要退?”

他話聲剛落,一騎飛馬而來,一名斥候翻身滾下馬,上前跪下道:“稟報公主,大人,黎谷關開始撤軍,敵軍正全軍後撤!”

趙夕樵一怔,喜道:“當真如此?”急向秀公主道:“公主,看來韓漠那邊發生異動,否則他們絕不會在這個時候後撤,咱們正可趁此攻上去,一舉拿下黎谷關!”

曹秀搖頭道:“那邊沒有異動,只不過是韓漠想要請本宮前去飲酒而已!”

“飲酒?”

......

秋月並不潤澤,甚至有些凄美,淡淡的月光灑落在大地上,卻有着一股肅秋的冷清,那月光照在黎谷關斑駁的城垛之上,似乎在默默訴說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生死變遷。

月當中天,朦朧凄冷。

趙夕樵等一干渤州大小官員雖然激情勸說,但是最終還是沒有阻止曹秀赴約,而她僅帶着那名侏儒男子荒童子乘着兩匹馬,來到了黎谷關之下。

經過鐵血戰火的黎谷關殘破不堪,月光照在斷牆殘垣之間,幽靜清冷異常。

本來宜春郡在這裡布下了重兵,但是此時關頭之上卻早沒了鐵甲兵戈之像,曹秀只瞧見一條孤單的身影立於月光之下,站在黎谷關頭。

曹秀下了馬來,一身便裝,回頭看了荒童子一眼,只見荒童子坐於馬背上,雙手籠在袖中,面無表情,只是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望着關頭上那個孤單的身影。

曹秀沒有猶豫,腳步輕盈,從關下殘破的石梯緩緩上了去,踏上關頭,便瞧見那身影一隻手背負身後,一隻手則是端着一支很奇怪的杯子,似乎正在賞秋月飲美酒。

“涼風有信,秋月無邊,虧我思嬌的情緒好比度日如年......!”曹秀緩步走過去,便聽到那熟悉的聲音輕唱道:“雖然我不是玉樹臨風,瀟洒倜儻,可是我有我廣闊的胸襟,加強健的臂腕......!”

曹秀聽到這似是而非甚至有些滑稽的歌聲,美麗的香唇泛起弧度。

韓漠的歌聲並沒有停止,繼續唱着:“涼風有信,秋月無邊,虧我思嬌的情緒好比度日如年......雖然我不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但是我有廣闊的胸襟與卿共歷悲歡......!”

曹秀距離韓漠三四步遠,終於停下,聲音輕柔:“韓漠,你就算是一個好將軍,但是卻絕不會是一個好詩人!”

韓漠轉過頭來,哈哈一笑,他將自己手中那支玻璃杯子放在牆垛上,左手拿起牆垛上一隻空玻璃杯,右手則是拿起上面一瓶紅葡萄酒,很優雅地倒了小半杯,這才放下,重新拿起自己的酒杯,上前來,將剛剛倒下的葡萄酒遞給曹秀,含笑道:“其實很早以前,我就想着有朝一日能夠與公主殿下在花前月下品一杯酒,只是沒有想到這樣的美好願望直到今天才能實現......不過這已經很滿足了,這天下間並非所有人的所有願望都能實現,我的願望固然實現的遲了些,但是終究還是實現......!”他看到曹秀接過玻璃酒杯,溫和一笑,道:“公主殿下這句話說的其實恰恰相反,韓漠算不得一個好將軍,但是卻有絕對的自信是一個好詩人,如果公主願意,從今以後,我可以每天都為公主送上一首詩......!”說到此處,他輕嘆一聲,道:“其實我真的是一個好詩人!”

曹秀輕輕一笑,看着玻璃杯中殷紅如血的紅葡萄酒,玉手輕輕搖動,那紅葡萄酒在酒杯中蕩漾着,泛起陣陣漣漪。

一陣沉默之後,韓漠終於道:“聖上已經殯天,但是大燕國還在......而大燕國需要一位君臨天下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