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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1年10月。

從石油危機綿延而起的經濟衰退沒有任何結束的徵兆,失業率進一步提高,股市繼續下行,物價還在上漲。

年輕人將他們的金錢、精力、時間拋灑在藥物、性、電影和音樂上,MTV這個新事物的出現將這些元素有機結合在了一起。

英國樂隊杜蘭-杜蘭的歌曲《girls on film》通過MTV登陸美國市場,影片中大膽的着裝,充滿色情暗示的動作,很快掀起了一股風潮,在擁有高清電視屏幕的夜總會,以及有花花公子付費頻道的電視上被大量點播。

甘家菜館為了生存緊跟潮流,在大廳架設了一台彩色電視機吸引年輕顧客,幾乎每天都有朋克樂隊在這裡演出,餐廳的收入在節節攀升,可餐館廁所的情況在持續變糟。

幸運的是,甘國輝不用再掏廁所了,因為甘國輝是水鍾隊的一員,他要訓練,要參加比賽。

體育賽事總會在經濟困頓的狀況下,成為吸引人們注意力,暫時遠離生活痛苦的一針精神麻醉劑。

就像大蕭條時期的賽馬和棒球。

不過這時候,MLB剛剛在八月份結束停擺,勞資雙方損失慘重,同時複賽後混亂的賽制和季後賽規則讓人迷惑,導致球迷對他們的關注度大大下降。

NFL的情況也不樂觀,他們在1974年罷工後簽訂的勞資協議將在明年1982年到期,球員工會正蠢蠢欲動,夏天和老闆們的談判也不順利。

至於籃球,NBA賽季和NCAA都處在休賽期,沒有比賽供球迷們消費。

NBA在經歷了一次史上收視率、關注度最低之一的總決賽後,正陷入債務和醜聞的泥潭中。

NCAA方面,舊金山本地的學校,傳奇的舊金山唐斯隊,在1980年因為非法招募球員,而遭到了NCAA協會的警告。

如果再有下一次,他們將面臨禁賽整個賽季的處罰。

不過看起來舊金山大學並沒有警醒,一些違規的事仍在私下中進行,為未來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

這時候,北僑水鍾隊的橫空出世,成為了舊金山體育界一個惹人關注的亮點。

從甘國陽從街頭突然崛起的傳說,到凱扎爾體育館擊敗立華中學,再到後面一連串的勝利,現在的水鍾就好像大蕭條時代的賽馬“海洋餅乾”,舊金山人對它的期待和注意力正越來越大。

尤其在唐人街,幾乎人人都在私下談論水鍾隊。

在水鍾和弗雷蒙特即將進行一場資格賽的消息傳出後,灣區對水鍾隊的關注達到了一個高峰。

這場比賽涉及到:1、對華人的種族歧視,2、水鍾隊的CIF資格,3、最重要的一點,舊金山vs奧克蘭。

兩座城市一橋之隔,互相之間的爭鬥和較勁從未停止過,尤其在籃球上,奧克蘭這幾年一直壓舊金山一頭。

之前勇士隊的主場在舊金山,名字也叫舊金山勇士,但在1966年奧克蘭體育場投入使用後,勇士開始更多在奧克蘭打比賽。

到了1971年,勇士正式搬遷到了奧克蘭,並改名為“金州勇士”,不再只代表舊金山而代表整個加州,1975年勇士奪冠。

原本舊金山籃球迷心裡肯定是有意見的,哪怕只是一橋之隔,並不太影響他們去看比賽,但San Francsico這個城市名從此在NBA消失了。(很多年後,勇士隊的主場又搬回舊金山,同樣遭到了奧克蘭球迷的怒罵。)

在街頭,奧克蘭一直以強硬而著稱,很多奧克蘭的強人都會到舊金山的球場來打比賽,但很少有舊金山球員能去征服奧克蘭。

從經濟上說,舊金山更富有,奧克蘭相對落後,舊金山白人更多,奧克蘭有很多黑人貧民區,一個是靠太平洋的國際大都市,一個是灣區的城鄉結合部。

這一系列的對比都讓兩個城市有着密切聯繫的同時,也有着深深的撕裂和恩怨,這時候如果有一場籃球賽可以代表兩個地區,其影響力可想而知。

比賽的時間被定在了10月的第二個星期一,這一天是哥倫布紀念日,紀念390年前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

比賽地點是弗雷蒙特高中的老虎體育館。

這是一座由橄欖球場和籃球館複合組成的大型體育場,在橄欖球場的一側連接的就是較小的籃球館。

這座複合體育場在被現代化改造前,因為其破舊、龐大、陰暗,而被當地的球員和本校學生稱之為“監獄”。

比賽會在今天晚上七點開始,今晚,監獄人滿為患。

不僅弗雷蒙特的學生到現場觀戰,還有周圍街道的街坊四鄰,父母帶着孩子,哥哥姐姐帶着弟弟妹妹,全都擠到了面積並不大的籃球館中。

很多進不去的人在外面排隊觀望,車輛堵住了周圍的街道和路口,導致了交通堵塞。

之前弗雷蒙特高中的比賽中,場外因為人群聚集而發生過暴力事件,加上這次比賽影響力很大,所以奧克蘭警方派了9輛警車、30名警察來到球館附近維持秩序,以防意外的出現。

載着水鍾隊球員的大巴車在晚上六點抵達了弗雷蒙特高中,緩緩駛入球館的停車場。

因為車輛擁堵的原因,不得不由一輛警車在前面開道。

不停閃爍的紅藍色警燈,掛在鐵絲網上對着車輛呼喊的黑人少年,還有從體育館內隱隱傳來的口號聲。

這一切配合著奧克蘭暗紅的晚霞,構成了一副頗為恐怖的圖畫——水鍾隊彷彿是被送進監獄的新囚犯,等待他們的是被老犯人蹂躪的命運。

隊員們臉上多多少少都顯露出緊張的神色,就連一向傲氣的富蘭克林也咬着下嘴唇,看着車窗外的奧克蘭少年們愣愣發神。

有些人在朝富蘭克林噴垃圾話,雖然聽不太清,但一定不是什麼好詞。

下車時,沒有了車窗玻璃的阻隔,嘈雜的聲浪傳來,而在進入體育館後,聲音又被放大了至少三倍。

在更衣室換衣服時所有人都一言不發,貝爾曼試圖給大夥鼓勁,但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些傢伙敢到這裡來比賽,已經是懷着巨大的勇氣了,他也沒想到這場比賽會演變成兩個城市之間的對決。

背後無疑有媒體在推波助瀾,沒有了其它體育賽事轉移注意力,兩個高中球隊間的對決竟然如此引人矚目。

球員們換好球衣到場上熱身,弗雷蒙特高中的球員早就在場上嚴陣以待——他們整支球隊都是黑人,各個都高大、迅捷。

現場球迷不停朝着水鍾隊的球員噴垃圾話,因為賽前反覆的宣傳烘托,導致沒有任何恩怨和仇恨的兩支隊伍,忽然變得不共戴天。

這對球員們的心態是極大的考驗,當比賽快要開始時,貝爾曼將球員們聚在一起,鼓勵大家忘記環境,全心投入到比賽當中。

他特意問甘國陽,這個球隊的主心骨,“甘,你害不害怕?”

甘國陽搖了搖頭,道:“我不會因為眼前的敵人而懼怕,因為我的眼裡沒有敵人,他們不會使我心煩意亂,我已經做足準備,沒有商量的餘地,寶貝。除非你在比賽之前就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