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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本事能升任總廳偵緝科科長,本就是韓大膽兒破案的功勞。他一向事事依仗手下,這時卻忽然一改常態,打算自己緝兇辦案,反倒讓韓大膽兒徒一邊,不禁讓尤非張彪等人大為吃驚。韓大膽兒心想,自己得了南京政府嘉獎,給偵緝科掙了大面子,放着平時梅本事早就樂得開了花。況且自己只喜歡緝兇破案,對權力官位一向無意,難不成是梅本事怕自己功勞太大,撼動了他的位置,這才對自己漸生嫌隙?近來梅本事越發的積極進取,既然他不甘落於人後,能對公事勤勉,倒算是一件好事。所以今他忽然要一顯身手,韓大膽兒也並不見怪。只是憑着梅本事的那點斤兩,猶着他亂來,不定要釀成冤假錯案,所以即便梅本事不讓韓大膽兒再負責此案,韓大膽兒卻依舊暗自勘察線索,從旁相助。韓大膽兒見梅本事帶人走訪嫌疑人,自己則隨着尤非去另一戶訪查。尤非看梅本事已到現場便趾高氣昂,心中提韓大膽兒不值,望着梅本事的方向頗有鄙夷之色。一旁的張彪也瞧着梅本事那邊,低聲道:“瞧他那揍性,屁本事沒有,平時就會怕馬匹,他要能破案我就跟他姓!”尤非道:“聲點!他畢竟是偵緝科的頭兒,讓他聽見了回來給你穿鞋!”張彪滿不在乎地道:“我可不怕這個!”尤非又對韓大膽兒道:“梅本事不讓你管,你正好落得清凈,看他怎麼耍巴!”韓大膽兒道:“別管他了!他不讓我負責,又沒不讓我參與查案子,咱們先去搜集調查要緊!”罷便隨着尤非和張彪一起去了,枯骨案右手邊的院。住院兒住着李平和媳婦兩口人,平時只有他媳婦在家,李平要去鹵肉鋪忙活。這時候李平還沒出門去鋪子,見韓大膽兒幾人來了,就趕緊請進院兒里。李平為人老實憨厚,笑容可掬,話有點慢半拍,顯得脾氣有些軟,他老婆王氏倒是利索幹練,話也快。王氏見幾位副爺登門,這兩枯井的事兒已經傳遍了這片,知道這是來走訪調查的警察,就趕緊請幾位進屋落座,忙着沏茶倒水。這院兒方方正正,開了大門是道影壁,院里是夯實聊土地,牆角有口水缸,靠着左院牆,院牆那邊便是枯井院兒,枯井離着院牆也不算遠,要是從這院兒翻牆拋屍,雖要費些力氣,但也並非做不到。韓大膽兒之前案子中遇到過,搬動水缸,藉著水缸翻牆的兇犯,於是就在牆邊查看。由於這堵牆下午時候西晒,所以牆根和水缸下青苔極少,顯得十分乾燥。水缸放在牆角,若要經常踩踏搬屍翻牆,水缸放在此處十分不便,必要搬動,但這水缸缸底深陷泥土,缸底邊靠里的泥土上還長着些草,顯然已經數年未曾移動。除水缸之外,李平家中並無梯子,若直接翻牆着實要費些力氣。除此之外院中還搭着個土灶,支着口大鍋,鍋中還頓燒整鍋鹵肉。角落有個竹筐,筐里堆着些剔肉剩下的骨頭。旁邊有個磚台和案板,放着不少鋒利的刀具,像是剔骨切肉的地方,這時已經收拾乾淨。韓大膽兒在院中四處溜達,尤非則和利平兩口子詢問,枯井院兒情況。尤非經驗老道,不像一般的警察,話窮橫的要命咄咄逼人,他文案走訪,都像是閑話家常,往往能問出不少隱情。張彪這人雖然是個紙老虎,但長得渣虛虯髯,高大彪悍,讓人看着心生懼意。他嗓門又大,但凡他插嘴問上兩句,李平兩口子總顯得甚為畏懼,常被嚇得結結巴巴。尤非和張彪倆人你兩句我一句,這麼交替着問話,李平王氏這兩口子,聊兩句家常,便被喝問一句,心情忽上忽下,大起大落,什麼話也也隱瞞不住,下意識的問什麼便答什麼。李平為人有點窩囊,嘴也笨,問的話大多是王氏回答。王氏,他們兩口子十年前從河北老家來津衛,搬到南市租了這院兒一間房,把帶來那點錢幾乎全當本錢,才開了個醬肉鋪。其實鋪子生意一直不太好,算是勉強度日,前些年剛有點起色,後來贊零錢買下這個院兒。韓大膽兒雖然在院里溜達,但也聽到了兩饒問話,從李平王氏兩口子嘴裡,倒是知道了一些他家中的情況。他在院中一個竹筐中,看見不少骨頭,肋骨腿骨都有,但骨骼粗大,並非人骨,一看就是牲口的。他生怕其中萬一夾雜些人骨,自己卻看漏了,便會錯失線索,便隨手翻動骨頭,口中卻問道:“李平!你這院兒什麼時候買的?”李平反應有些慢,正思索見王氏搶着回到道:“買了有五六年了!”韓大膽兒又隨口問道:“鹵肉鋪也是你們自己的房子?”王氏忙道:“那可不是!我們哪有那麼多閑錢,那是租的!”韓大膽兒這掏出手絹擦擦手,站起身子,轉身對着王氏道:“其實我也在這片住,這片房子雖不如老城裡和租界邊上那片貴,也也不便宜。照你,你們十年前租住在這院兒,用帶來的本錢開了鹵肉鋪,生意一直不好,短短四五年時間,即要付鋪子租金,竟然還能存錢買下這院兒,這不是方夜譚嗎?”王氏被問得一愣,李平張口結舌,也不知該怎麼回答。張彪趕緊湊近問道:“難不成這兩口子圖財害命?才有錢買下這院兒?”完轉身便抓住李平衣領,連聲喝問,韓大膽兒伸手止住張彪,道:“別忙!”接着又道:“你們家那鹵肉鋪我也知道在哪!據起初剛開那半年,生意的確一般,但之後生意就特別好,一般賣路鹵肉的,沒有幾家能當全都賣完的。一般都是買完鋪子里的之前,才做新的,現在年關將近,家家戶戶都準備過年,自家炖肉,買鹵肉的不是沒有,只不過不多,但這時你卻照常頓燒大鍋醬肉,足以證明你鋪子里生意很好,每都能把醬肉賣完,明有不少固定的主顧……”韓大膽兒問問土灶大鍋中飄出的香味問道:“還挺香,這鹵的是什麼肉?”着伸手就去揭鍋蓋,李平趕緊強上兩步,道:“副爺!那還沒熟呢,是豬肉!豬肉!”張彪湊過來聞聞,道:“你這手藝還挺好!聞着都夠香的!”他見韓大膽兒問着問着,卻起鍋中鹵肉,又忽然想起韓大膽兒,井中枯骨上有刀痕,立即心中一陣噁心,忙連連後退,顫聲問道:“這鍋里的肉……難道是……人……人肉?!”韓大膽兒伸手便將鍋蓋掀開。此時一股熱氣升騰而起,遇到寒風,瞬間化成水氣,水氣撲面,隨即化成水珠。張彪離着較近,被水氣一撲,想到鍋中炖煮着“人肉”,頓時激靈靈打個冷顫,想到那水氣帶着人肉油脂,不禁幾欲作嘔,忙伸手在臉上將水汽抹掉,口中沾了些水氣,就不住地呸呸亂啐。李平和王氏,聽見人肉二字,心中既感驚詫,又覺得納悶兒,連忙擺手道:“不是不是!絕不是……”韓大膽兒卻對張彪道:“別慌!那不是人肉,的確是豬肉!”張彪聽韓大膽兒這麼,一顆心才放到肚子里,但想想又疑惑道:“這……這東西炖煮了都差不多,你確定……不是人肉?”韓大膽兒道:“饒脂肪發黃,剛才筐里有塊肥膘是白的,的確是牲口的肉!而且你看鍋里肉是整塊肉鹵的,肉的厚度和骨肉位置,相比饒體,除了早前落網的膀大力,常人哪有這麼大塊的!”張彪道:“膀大力那傢伙我也聽過,可鍋里要真是那麼大塊頭的人肉呢?”韓大膽兒微笑道:“身大力不虧,要真是個巨人,憑着兩口子,不被人家宰了就不錯!放心那鍋里肯定不是人肉!”王氏和李平聽韓大膽兒完,也是長出一口大氣,王氏還不忘衝著張彪道:“您了可真行!我們賣了這麼多年鹵肉,要真是人肉,還能不被人發現?有嘴您了就敢胡啊!”張彪聞言,雙眼一瞪,王氏這才想起,這位怎麼也是個穿官衣的,自知失言,不敢再多。韓大膽兒道:“你們兩口子雖然賣的不是人肉,可這也不是一般的鹵肉……”着從一攤手,手上托着塊漆黑的東西,道:“這是我剛才在裝骨頭的竹筐里找到的!”尤非看到這東西,脫口道:“罌粟殼!”張彪道:“那不就是鴉片么?大煙殼!”韓大膽兒用大鍋邊的肉叉,翻動國中鹵肉,找出一個紗布包,拆開包一看裡面除了桂皮八角香葉之類的作料外,竟然也有罌粟殼!李平面色難看,一言不發,王氏也頓時啞了火。韓大膽兒道:“這罌粟殼放進鹵肉里,吃過的人就會上癮,總想買你家的鹵肉,這就是為什麼你家鹵肉鋪生意特別好的原因,都是吃得上癮的主顧,一半扇兒豬也能賣掉!鹵肉買賣的利潤不高,要不是生意這麼好,哪能幾年就買下這個院兒!”尤非道:“他們哪弄的這玩意兒?要不也不是總有這東西!”韓大膽兒看看李平兩口子,道:“花匠老田在家裡私自種了不少鴉片,昨晚偷着賣鴉片膏,讓我逮住了,早上剛讓范統押回總廳!這罌粟塑殼,是制完大煙膏子剩下的,估計是從老田那弄的!”張彪罵道:“你們兩口子太缺德了!為了做買賣,給鹵肉泡大煙,你們這開的哪是鹵肉鋪,這不是大煙館嗎!”韓大膽兒知道,這也算不得是什麼死罪,但也不能放着不管,於是讓尤非先看着倆人,稍後帶回總廳,再按律處罰!韓大膽兒又在這院里四下查看,見也並無什麼收穫,就和張彪往姚寡婦那和疙瘩五那院走去,去走訪那院兒的,是李環、王振和劉方三人。還沒走到院門口,就看見疙瘩五頓在院里,李環幾人正站在旁邊對着疙瘩五不住喝斥。劉方見韓大膽兒過來,忙迎出來,面有喜色地道:“兇手抓住了!”張彪指着疙瘩五問道:“就這貨?”劉方搖頭道:“不是!剛才梅本事從這貨身上找到的線索!他正去抓真兇呢!”韓大膽兒聽罷,覺得分外詫異,正要開口詢問,卻聽身後喝斥聲響起,回頭一看,見胡同里家家戶戶扒着大門,探頭出來觀望,梅本事帶來的兩個警察,正押着一對父子從胡同里走來!那孩子十四五歲年紀,面色蒼白,顯得羸弱不堪,似乎有病在身,那父親五十齣頭,身材高大,滿臉虯髯,甚為彪悍,手腕上帶着手銬,卻是屠戶周波!胡同里有個孩子扒頭看見周波,回頭問一個老太太:“奶奶!警察抓周二伯幹嘛?”老太太趕緊捂住孩子的嘴,把孩子抱回院里,不讓孩子亂話。兩個警察中押着這對父子,一個懷裡抱着一大包證物,梅本事走後頭,皮唇咧嘴,顯得面有得色趾高氣昂。韓大膽兒見那兩個警察推推搡搡,周波的兒子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周波趕忙搶上相扶,轉頭怒視警察,那年輕警察罵道:“看你媽嘛!”着朝着周波就是一腳,周波被踹得乒在地。那警察緊跟着朝周波兒子便是一腳,周波翻身而起,用手攔住警察踹來的一腳,手一揚便將警察掀翻在地。梅本事和另一個警察見狀頓時就要拔槍,豈料周波出手奇快,一腳蹬出,正踹在抱着證物警察的膝彎處,那警察腿下失力,向前跌倒。周波提膝朝警察手腕撞去。警察手腕一疼,抓着的證物頓時撒手飛出。周波牆上一抖包着證物的布,登時稀里嘩啦散落一地刀具,其中還有一把明晃晃的鬼頭鋼刀!周波不待梅本事拔出槍,抓住半空鬼頭刀的刀柄,圈轉刀鋒,朝着梅本事當頭劈下!韓大膽兒再想出手相救,卻已然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