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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蘇接着道:

“這幾具男屍,生前曾被倒吊捆綁,所有人雙臂雙腳都有索縛痕迹。腳踝處各有一道死後綁縛的索痕,深入肌膚,痕迹甚深。若是埋屍河邊,後被河水沖開淤泥,捲入河中,那屍首七竅和指甲之內必少量有淤泥殘留,想是被掐死後,雙腳又綁縛重物沉屍,所以腳踝另有死後索痕!”

韓大膽兒道:

“若分開拋屍,屍首不會聚在一處被人發現,即便水流能將屍首帶到一處,可若先後拋屍,海河上靠水吃飯的人可不少,屍首被人發現的時間必然不同。”

老蘇點點頭,韓大膽兒又道:

“那就是有人,同時同地將三具屍首拋屍!俗話說,死沉死沉,死人渾身脫力,沉重異常。能單手掐死成年男人,就這膀子力氣,一次搬着三具屍首,從案發地搬到拋屍點,相信也不算難事!”

韓大膽兒問道:

“這三具屍首的死亡順序,哪個先哪個後?”

老蘇掀開一張白布單,露出最瘦的那具男屍道:

“這具身體最弱的是最早死的!”

說著又指指另兩具屍首道:

“這兩具屍首,壯一點的是最後死的,身體稍差這個死亡時間在另兩具屍首之間。”

韓大膽兒問道:

“就是說強壯的最後死,身體弱的先死!”

老蘇點點頭又道:

“還有奇怪的呢!我解刨這幾具屍首,皮膚慘白體內鮮血很少,而且他們肝臟略有不同!一般西醫解刨是看不出有何差別的,但我家傳醫術,講的就是五臟調和,所以稍微有異我便能看出不同!”

韓大膽兒怕他講起中醫的醫道沒完沒了,隨即追問道:

“那有什麼不同?”

老蘇原本想給他講講,中醫醫理的五行之道,但見他不太想聽,便道:

“肝臟虛軟色澤淺淡,是血虧之狀!”

“血虧?”

韓大膽兒以為,有什麼驚人發現,原來老蘇是說這三個人外強中乾,都是體弱血虧的人。

老蘇又道:

“這三人還有另有特異之處……”

說著指指屍首脖頸道:

“頸部有很細的西醫針痕,不過被扼頸傷痕掩蓋,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我覺得他們應該是放過血!”

韓大膽兒聽完道:

“放血?把人抓走強行捐血?那兇犯是馬大夫醫院的唄,那我得查查有沒有哪個外國大夫符合兇犯特徵!”

老蘇以為韓大膽兒不信有意嘲諷,臉有怒色道:

“愛信不信!不聽就算了!走走走!”

韓大膽兒趕緊賠不是道:

“別別別!怎麼還急了,我信!我信!不過……取血能派什麼用場?還是說這仨人血型有什麼特別的?”

老蘇道:

“血型?那我可不知道,最好拿點血樣去驗驗!”

老蘇搬着其中一具屍首的肩頭,然後指着他背後一道彎彎曲曲的印痕道:

“你看這裡!”

韓大膽兒湊過去一看,見那印痕凹陷,其中似乎嵌着什麼紅色微粒,便問道:

“這是什麼?”

“硃砂!”

韓大膽兒反問道:

“硃砂?”

老蘇道:

“我早年有個南陽的朋友,他跟我講起過,南陽一門邪術,名為降頭,那是一種從中國茅山術演化而來的邪術……”

韓大膽兒一聽什麼邪術,鬼神之類的,當時厭憎之情大增,便道:

“什麼降頭邪術,我可不信這些!”

“傻小子!你不信可有人信,有些人正是用他們深信不疑的這些邪術,去殺人害命……”

韓大膽兒心中登時一陣雪亮,心道,對啊!就算我不信,也不耽誤有人信,還拿這些玩意兒害人!天津衛魚龍混雜宗教林立,這種迷信害人,騙人的事兒可着實不少,要是多了解點這些歪門邪道的事,說不定對日後辦案大有裨益。念及此處,也不再爭辯,靜聽老蘇講述。

老蘇道:

“這南陽邪術,專門畫符念咒,用蜘蛛、蟾蜍、蠍子、蝙蝠、壁虎等毒物施法做成引子,而且還需屍油,就是用火烤屍體下巴,留下來的油,製成降頭再拿去施降害人!還有一種叫血降,用的就是人血!”

韓大膽兒道:

“照這麼說,這屍首背後的印痕和硃砂,說不定就是施法畫符留下的?那其他幾具屍首怎麼沒有呢?”

老蘇道:

“也許都有,只不過,泡在水裡久了,全都被衝掉了,只留下這一點痕迹!”

韓大膽兒道:

“那如果真是這種邪術,就是有人綁了這幾個人,強行取血?可不您不是說要用屍油么,又不見這些屍首下巴有被火烤的焦痕!”

老蘇道:

“我也只是聽說這種邪術而已,具體怎麼回事現在也猜不透!”

“那不等於沒說一樣么!”

老蘇一指韓大膽兒,氣道:

“你小子就愛抬杠,抬杠比打幡兒掙得多怎麼著!案子我要是能破,還要你幹嘛!”

韓大膽兒笑嘻嘻地道:

“別著急,別著急,您了這麼大歲數還跟小孩賽的,說著說著就急了!”

老蘇也不置氣,又拿出個玻璃罐。罐口蓋着蓋子,裡面是半瓶子粘稠的液體,還有一些絮狀物和一些殘渣。韓大膽兒不明所以,伸手接過就擰開了蓋子,只聞一陣惡臭撲鼻而來,聞之幾欲作嘔。

“哎呀!裡邊是嘛玩意兒!”

老蘇道:

“那是胃液!死亡時間最遲那具屍首的!”

韓大膽兒乾嘔幾下,蓋上蓋子道:

“您了怎麼不早說呢!齁熏人的!”

“誰讓你手這麼快!我來得及說么!”

韓大膽兒看看那胃液,竟然是淡綠色的,便問道:

“這裡面有嘛,怎麼是綠的呢?”

老蘇道:

“不知道是吃什麼染得,具體我也不知道,那些殘渣也消化得差不多了,看不出是嘛,你還是拿走找地兒化驗一下吧!”

韓大膽兒道:

“怎麼還找地兒,咱總局不是就有化驗所么!”

老蘇道:

“廢話!都定了是溺斃,那還驗嘛呢!總局化驗所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罐子東西,排隊化驗你就等去吧!屍首爛透了,還沒排到呢!”

韓大膽擰緊了罐子,找了個兜子裝起來。老蘇又拿出一件東西道:

“還有這個,也是在他胃裡發現的。”

韓大膽兒道:

“您還不一塊兒拿出來,還分着給!”

他接過來一看,只見這東西,是個指甲蓋大小的,水滴形的物件。很輕,顏色發青白,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

老蘇道:

“這好像是什麼動物的牙,你讓人順道也驗驗吧!”

韓大膽兒找了張紙包好了,揣進懷裡,這時候伸手一摸摸到懷裡的手絹,忽然想起,手絹里還包着,早晨從屍首指甲上刮下來,木片一樣的碎渣,於是趕緊掏出來拿給老蘇看看。

老蘇接過來放在燈下照照,又放在鼻子前聞了聞,說道:

“這是藥材,是當歸的碎渣!”他本就是中醫世家,藥材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

韓大膽兒覺得更奇怪了,難道這兇犯還真是個大夫?一個身高八尺,單手能掐死活人,又會邪術妖法的大夫?天津衛能有這樣的人么?

可轉念一想,天津衛九河下梢專出奇人。南市三不管藏龍卧虎,奇人異士扎墩兒,像什麼拉洋片的大金牙、練彈弓的孫玉清、一扒拉就掉的痦子劉、賣布的白傻子等等比比皆是,或佔一絕或佔一怪,說不準真有那麼個會邪術的特大個兒大夫!

韓大膽兒捲起屍檢驗狀塞進兜里,這時要交回所里的。他又把老蘇開的另一張屍檢驗狀,貼身揣進懷裡,蓋上屍首,陪着老蘇回他那屋裡喝酒。

韓大膽兒晌午吃爆肚就沒少喝,所以這會兒實在不敢多喝了,陪着老蘇邊喝邊聊,直到晚上十點多,才拎着裝證物的兜子,告別老蘇騎車往家走。

過去人睡得都早,這工夫除了三不管,其他地方早都吹燈睡覺了。此刻夜深人靜,燒紙祭祀的、辦道場的也早都歇了,自行車騎出來,四下里就一片漆黑。幸好他在老蘇那借了個水月燈,這才勉強照着亮,騎到有路燈的大路上去了。

韓大膽兒有點酒勁兒上頭,晃晃悠悠地騎着車,低頭見車把上,掛着那兜子證物,就想着明天到哪去找個化驗所,驗驗證物。

這時候忽然一陣旋風刮過,吹飛了路邊祭掃的紙灰,漫天紙灰飛散,還裹着幾片沒燒完的紙錢。朦朧間,見不遠處黑暗裡亮起一團鬼火,火光幽藍形似骷髏,韓大膽兒揉揉眼,卻見那團鬼火忽地不見了!

韓大膽兒上學時學過,墳地附近的鬼火,其實就是磷火。人體的骨骼里還有不少磷酸鈣。人死了之後,屍首爛在地里,發生化學反應。磷化為磷化氫,這磷化氫氣體,燃點很低,接觸空氣溫度稍高,就能自行燃燒。

可眼前那磷火一般都是一團或者一片,不可能有形狀,更不能像是個骷髏頭的樣子!

這時一陣凄婉的哭聲,隨着微風傳來聲聲入耳。此時四下無人,這哭聲哀怨異常鬼氣森森。韓大膽兒雖然不信鬼神,但這聲音聽來也讓人有些發毛。

就見身側十步開外,有個長發披肩的身影,背對韓大膽兒坐在路邊。這人身形消瘦像是女子,她身着白衣白裙,渾身重孝,可這大半夜的,哪家的女人會在這哭喪呢!

韓大膽兒忽然想起,最近天津衛鬧鬼的傳說。他從不相信什麼鬼神之說,於是壯起膽子,朝那全身素縞的女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