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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本事一向是狗掀門帘子,全憑一張嘴,說的時候天下無敵,辦起事來其實有心無力。之前破案領功,其實都是別人破案他領功。他這人還和韓大膽兒他們所長不一樣,他們所長是功勞賞錢都佔一半,但梅本事是功勞全領,賞錢一分不要,全給手下。他靠着領功就能升遷,他家裡也不缺錢,就等於是拿錢買功勞了。可要是真出了紕漏,捅了婁子,那他跑得比誰都快,甩鍋的本事一流,黑鍋是絕對不背。

這次廳長指派,他又不能推辭,可平時就會吹大梨,一點真本事沒有,只能總廳、分局四處調集人手。可他找了一圈,一個可用的人沒有,所有人告假的告假,生病的生病。分局有個黑大個,請不下假來,身體又倍兒棒嘛毛病都沒有,這哥們兒也是夠狠,竟然拿腦袋找門框,硬生生碰破個口子,嘩嘩流血縫了四針,腦袋包得跟粽子賽的。

梅本事抓不到人,就只能拿着公函,下到各管片警察所找幫手。他轉了一圈想找幾個得力幫手,誰知他的臭名遠播,各所的所長不是推說沒空就是說缺人手。只有蓄水池警察所的劉頭兒和三所的高寶生,這倆人和梅本事是發小兒,雖然也知道梅本事這人有點讓人厭棄,但畢竟認識這麼多年了,所以就伸了把手。

蓄水池警察所有個小胖子巡警,姓范叫范統。這小子名字可真沒起錯,幹嘛嘛不行,還吃嘛嘛沒夠,一個人能頂三四個人的飯量。蓄水池警察所的劉頭兒,就把這小子扔給了梅本事。這人就是和高寶生、梅本事一起到韓大膽兒家裡吃飯的小胖子。

高寶生本想隨便派個人給梅本事也就算了,可梅本事名聲在外,大傢伙一聽是他,腦袋都搖得和撥浪鼓賽的。本來尤非勉強答應能去,可梅本事早聽說,三所里有個年輕警察叫韓大膽兒,之前海河水鬼案和海河浮屍案都是他破的。梅本事知道身邊這個范統,什麼屁用沒有,還必須找一個破案的能人,不然到最後案子破不了,不等於在廳長面前抽自己嘴巴子么。於是就讓高寶生領着直接找到韓大膽兒家裡。

這韓大膽兒也知道梅本事這點臭底兒,本來也不想幫忙,既然尤非能去乾脆讓他去得了,不過聽完了小西關監獄的奇案,頓時勾起了他的好奇心,這才答應梅本事,穿上警服和梅本事、范統一起去了小西關監獄。

梅本事拿出總廳的公函,兩名獄警立即拉開了厚重的鐵門。大門口是個門洞,猶如一張巨口,將進入的人都吞入腹中。門洞是二層塔樓,舊時認為,塔能鎮妖魔邪祟,在大門頂上建塔樓,總給人一種威嚴壓迫之感。門楣上是國民政府青天白日徽,下有浮雕河北第三監獄字樣。

小西關監獄圍牆高大,牆頭架設了鐵絲網。整個監獄設有十個崗樓,每個上面有機槍和探照燈,獄警站在崗樓上站崗執勤,北側圍牆有個瞭望塔和紅磚炮樓,圍牆外是教軍場大街。監獄佔地面積甚廣,東側有一片地方是當年修建的收容所。西側主監區,中央呈工字型建築,豎直一筆的兩端處,有圓頂塔樓連通監區,外圍是長排凹型二層樓宇,半包着中間工字型監區樓宇。靠南面還有一片副監區,連通的平房老監舍,其餘地方是管理樓宇和獄長辦公室,或是放風的操場,還有廚房菜園。

監獄裡官階最高的是監獄長,監獄長下分為二所,再下面是各分監長。監獄長統籌整個監獄運作,各分監要務,歸各所和下屬分監長管理,每個分監長帶6-8名獄警,管理各自分監區。

監獄長雖然十分緊張近來發生的幾起兇案,但是查來查去都沒有頭緒,連着兩天家都沒回,一直住在辦公室。正在焦頭爛額之際,警察廳卻派下來個專員督辦案件。監獄長趕緊派了發生兇案監區的二所長“閆振生”,帶着下屬分監長“陳琦”去協助辦案,自己這才算鬆了口氣。

但監獄長在官場打滾,也有鬼心眼子,他讓閆振生一邊協助辦案,一邊監視督辦專員,萬一有什麼線索能破案,就趕緊報到自己這,先一步破案功勞就是自己的。

閆振生沉穩練達,一邊帶着梅本事、韓大膽兒和范統去案發現場,一邊介紹監獄的情況。這時監區里每個囚室都在嚷嚷亂叫,叫喊着監獄鬧鬼,要換監獄。看守的獄警用警棍敲打囚室鐵門,不停呵斥囚犯安靜,但依然無法阻止囚犯們蛤蟆吵坑。

轉過彎,走到工字型監區中段,忽然兩團火焰撲面襲來,韓大膽兒反應奇快,立即後退幾步閃避,拉開架勢做出防禦姿態。梅本事和范統躲避不及,被這突如其來的火焰,燎得眉毛捲曲,面頰灼痛。火焰帶起的一股黑煙中,傳出一陣清脆的鈴聲,嘩稜稜連響不停,接着一把黃紙靈符滿天飛散,扔得梅本事滿頭滿臉,嚇得他兩手在身上一通劃拉,感緊把黃紙從身上撣掉。

黑煙散盡,只見監區兩側是聯排囚室,中間寬闊的走廊上,支着個方桌,鋪着明黃桌布,上面綉着太極八卦,桌上擺着木劍、硫磺、糯米、黃符、硃砂,一個香爐,上插三隻大香,兩邊燭台立着兩支牛油大蜡。

一個身穿八卦道袍,頭戴九梁道冠的黑須老道,手持銅鈴,左手搖鈴,右手抓起一把硫磺朝蠟燭撒去,燭火遇到硫磺粉,立時裹着黑煙噴出一道火舌,道士不等黑煙散盡,又是一把黃符撒出,然後抄起桌上的木劍,掐個劍訣,踏罡步斗,揮舞木劍,口中念念有詞,一看就是在做法驅邪。

梅本事被火燎焦了眉毛,指着道士,扭頭對閻振生怒道:

“這他媽怎麼回事兒!這不胡來嗎!監獄開道場?”

閆振生一臉無奈道:

“監獄長安排的,和尚、老道、跳大神的、這都好幾撥了,就是為了安撫人心,不這麼弄,犯人不消停!”

那老道動作靈活,竄來跳去,跟個猴子賽的,也不管走過來的梅本事、韓大膽兒等人,自顧自的繼續做法驅鬼。兩邊囚室的犯人,叫叫嚷嚷猴喊怪叫,整個監區亂得跟菜市場賽的。

韓大膽兒不去管那裝神弄鬼的道士,也不理囚犯們嚷嚷叫喊,讓陳琦引着前往第一個兇案的案發囚室。這第一個案子案發在二所一監區二樓,最裡面的囚室。上了二樓走廊,一邊是連排的囚室鐵門,一邊是鐵欄杆。案發囚室的門正對走廊,就在走廊盡頭。

打開囚室鐵門,室內面積不大,只有三四平米,是個單人囚室。囚室高牆上有個小氣窗,氣窗上嵌着鐵欄杆,每根欄杆都有兩指粗細,任你多大力氣都不可能徒手掰彎。地上有一片深褐色的血跡,由於囚室有氣窗,室內相對乾燥,所以血跡已經乾涸,就算如此,地上也散發出濃烈的腥臭,牆上也有不少噴濺的血跡,旁邊地上還有個用血畫成的符號,看着像是道教的符咒,但又似是而非。

梅本事看不出地上畫的什麼玩意兒就問道:

“這是嘛玩意兒?誰畫的?”

分監長陳琦道:

“倆死者身邊都有這符號,有人說是……”

閆振生瞪了陳琦一眼,陳琦便不再說下去。這時梅本事又想問些什麼,韓大膽兒不等梅本事又問廢話,開門見山就問起案發經過,和現場狀況。閆振生雖然是分管這片的,但具體情況還是分監長陳琦比較了解,所以就讓陳琦把案情介紹給督辦專員。

住在這個囚室的是個盜竊犯,名字叫“黃彪”,因為在老城裡入室砸明火,被老城裡二所所長夏宏斌逮着,最後判了五年,上個個月剛關進來。

這家話不多,挨打都不喊疼,就是不愛乾淨,人沒到味兒先到,生活習慣特膈應人,身上髒得生瘡,都爛出蛆了,他還跟沒事兒人賽的,頂着臭味兒該吃吃該喝喝,換過幾間多人囚室,屬鹽湯兒的,關在哪,哪咸(嫌),最後只能關在單人囚室里,前些天早上被獄警發現,死在自己的囚室里。

監獄有個規定,每天傍晚五點,所有犯人必須點卯驗明身份,就算是得了病的,受了傷的也不例外。連得疾病死的,也必須停放三天,要不家屬領走,要不直接在監獄裡的焚化爐焚化。

黃彪頭天點卯時候還好好的,第二天一早卻發現,用炕單子擰成繩子,吊在小氣窗鐵欄杆上,被人剖腹抽腸,然後割喉而死,仵作說是半夜先被人吊起來,然後刨開肚子,腸子流了一地,最後被割破頸動脈失血而死,鮮血噴了一牆一身,地上還有個用血畫的符號,現場也沒有個兇器。

韓大膽兒問道:

“囚室的門是鎖着的?”

陳琦點點頭道:

“要不說怪嚇人的呢!這要真是人乾的,兇手還能憑空飛走了?”

范統這時插口道:

“不是人,那就只能是鬼!我以前就聽說,這鬼能穿牆入壁,化成一股煙兒就沒影了!”

韓大膽兒道:

“什麼鬼殺人,這世上哪來的鬼!”

陳琦見韓大膽兒是督導專員住手,也不敢說什麼,只是低聲嘟囔道:

“不是鬼還能是什麼?人還能從門縫擠出來么?你當時相片呢!”

梅本事范統這麼說,就拿手朝着范統腰眼一桶,瞪了他一眼。范統身上痒痒肉多,腰眼兒被捅了一下,瞬間痒痒的嬉皮笑臉,但看見梅本事瞪着自己,只好強行忍住。梅本事這人其實挺迷信的,聽完范統這麼說,心裡還是有點發虛,臉上神情也略顯難看。

韓大膽兒聽完卻不以為意,問道:

“屍首呢?”

陳琦道:

“在東邊老收容所的停屍房裡。”

韓大膽兒和梅本事耳語幾句,梅本事趕緊擺出鄭重的神情道:

“帶我們去看看第二起案子的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