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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陽教雙使者,一個幽冥使者,一個修羅使者。幽冥使者真名叫殷梟,是教主的親信左右手,號稱天生仙體,能頂仙請神,常有各神仙天尊附體,到處傳道妖言惑眾,其實暗中卻做着買賣人口的勾當。

一年半前,殷梟帶着三陽教廉貞門中骨幹,拐來一批小閨女,最小的只有十一二,大的不過十六七,打算全都賣到南陽婆羅洲去做妓女。他們把人裝在箱子里,想從海河東貨場碼頭,走水路出海,不料卻被一個下班的老警察撞破。這位老警察為人正直剛毅,而且前清在京城會友鏢局當過鏢師,身手了得。殷梟雖然會些歪門邪道,魔魅之法,但還沒來得及施展,就被這位老警察三枚連珠金鏢打中,失手被擒,判了個槍決,眼看秋後就要行刑。

最近監獄裡死兩個人,殷梟就說小西關附近的白骨塔,逃出五個凶靈惡鬼,被攝進了小西關監獄的“困龍局”。今年趕上九宮飛星,二黑星飛入中宮,二五同宮,五黃二黑之氣助長五個惡鬼的陰氣,要藉著五條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人的性命,沖開監獄的困龍局,逃出生天。

監獄死了個囚犯黃彪,這傢伙就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還要再死四個人,一共五個人,都會按照地獄浮屠所描繪的死法,被凶靈猛鬼取走身體一部分而死。殷梟說他自己也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也是要死的五個人之一,反正也要被槍決他倒是不在乎。

所有人一開始都不信殷梟說的,但第一案剛發,第二天王金山就被人挖心而死,這兩個人在監獄檔案登記的生辰,果然都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兩件兇案都是密室殺人,兇手不見蹤跡,所以猛鬼奪體,地獄浮屠的傳說,一下子就在監獄傳開了,囚犯和獄警們雖然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但都不是算命先生,也不知道是不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所以人人自危,都吵着換監獄。

監獄長雖然不信猛鬼殺人這種事,但也怕這種恐慌情緒傳播,下令地獄浮屠猛鬼殺人的事情不能外傳。

陳琦說走了嘴,被韓大膽兒問起,這時候,梅本事卻突然說,有關於殷梟的廳長手令。范統和韓大膽兒聽了還挺意外,陳琦和閆振生也有些吃驚,但轉念一想,梅本事也算是天津警察廳的高層了,他知道殷梟押在這沒什麼奇怪的。可梅本事拿出一張警察廳秘密簽發的廳長手令,這手令內容倒大出閆振生和陳琦意料之外。

原來那是殷梟的秘密處決令,監獄連發命案,雖然有傳言是猛鬼殺人,可廳里也懷疑是三陽教作怪。雖說殷梟再有十天就要執行槍決了,可上峰怕到時候有三陽教徒劫法場救人,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今夜就要在監獄秘密處決殷梟。

韓大膽兒知道殷梟今晚就要處決,就向梅本事提議,去囚禁殷梟的囚室看看。閆振東請示獄長得到許可之後,帶着梅本事等人,穿過工字型總監區樓,到達樓宇盡頭的一扇暗門。推開暗門是條旋轉向下的樓梯,一股嗆人的潮濕霉味兒從樓梯下方彌散開來。旋轉樓梯兩壁是灰磚牆,牆壁發霉生了不少青苔,帶着寒氣看着似有水珠滴出。

樓梯牆壁上裝有壁燈,但燈泡很小,光線也十分微弱,只能依稀辨清道路。走下樓梯約莫有三層樓的深度,這才看見一條甬道,兩邊牆壁上也有幾盞壁燈,但依然顯得昏暗無比,好像所有光都被甬道的黑暗吞噬了。

走了不遠,甬道盡頭有盞稍大的頂燈,罩着個燈罩,將燈光聚攏向下,燈光下有一扇厚重的鐵門,上了三道大鎖。鐵門旁放着把椅子,地上有幾個踩滅的煙頭。

閆振東看到空椅子,轉頭對陳琦怒道:

“看門的人呢?派的誰?”

陳琦忙道:

“小……小六子,陳六兩!”

“人呢?”

“撒尿去了吧!這小子懶驢上磨屎尿多!我一會兒逮着他,狠巴巴揣他一頓!”(天津人管揍、打就叫揣,連用力和面都叫揣面)

閆振生皺着眉哼了一聲,走到鐵門前,伸手拉開門上鐵窗板。露出個方形小窗口。梅本事、韓大膽兒和范統都走近窗口觀瞧。見鐵門內是個圓柱形囚室,囚室頂上有燈,扣着個鐵絲燈罩,燈光雖不強,但也能勉強看清囚室內環境。囚室高不足九尺,闊僅丈許,顯得甚為壓抑,地上沒有床,只鋪滿了稻草,牆邊放着個恭桶,蓋着蓋子也能聞見囚室內一股潮濕騷臭。

囚室中央,坐着個中等身材的男人,看不出身高,見他身形消瘦,穿一身破舊的囚服,一頭亂糟糟的頭髮,滿臉鬍子,臉髒得跟灶王爺賽的,一看就是長期關在這間囚室,很久都沒出去放風了。

陳琦說這蓬頭垢面的,人正是三陽教幽冥使——殷梟。

殷梟盤膝而坐,一言不發,雙臂時而伸直,時而蜷曲、兩手忽上忽下,一會兒又雙掌合十,他雙手枯槁指甲很長,手指還不停伸直彎曲,嘴裡似乎在默念什麼,但聲音甚小,聽不見他說什麼。

韓大膽兒不明所以,便向閆振生和陳琦詢問,陳琦說這好像是他們三陽教的祈福手印,之前就看他做過。可能是害怕惡鬼凶靈找上他,所以在這祈福保護自身。

韓大膽兒接着囚室內燈光望見囚室牆壁上,用石頭刻畫著一副畫,畫面巨大很像宗教壁畫。畫中有五個人,還有五個頭上長角頭頂三棱的夜叉惡鬼。畫中第一個惡鬼用刀劃開一個人的肚子,掏出肚腸子,第二個惡鬼雙手撕開一個人胸膛,掏出了人心,第三個惡鬼正在活剝人皮,第四個惡鬼噴出一道火焰燒死了一個活人,第五個惡鬼直接把活人撕成碎片。每個被殺活人身上都畫了個案發現場一模一樣的詭異的符號。整幅畫,畫面簡單粗糙,卻異常可怖,雖然只是單色刻畫,卻好似鮮血噴涌,讓人觀之色變,如墜地獄,膽顫心寒。

每一個惡鬼殺人的圖畫下,都刻着着幾個字。第一個是“抽腸割喉”,第二個是“開膛挖心”,第三個是“剝皮奪魂”,第四個是“業火焚身”,第五個是“碎屍萬段”,整幅壁畫上面有四個大字,雖然燈光不能完全照見,四個大字有一半都半沒在黑暗中,但卻能隱約看出是“地獄浮屠”四個字!

韓大膽兒厲聲問道:

“你別裝神弄鬼了,沒人信什麼地獄浮屠,猛鬼殺人!”

那殷梟卻一言不發,依舊口中默念,雙手不停在結手印。不論韓大膽兒等人怎麼敲打鐵門,大聲呵斥,殷梟依舊自顧自的結印祈福。

韓大膽兒道:

“能把門打開么?”

陳琦道:

“這是重犯,我們這可沒有鑰匙,這門鎖和鑰匙是德國特製的,只有一把鑰匙在監獄長辦公室……”說著眼神望向閆振生。

閆振生是監獄二所所長,是監獄長直屬,在監獄地位官階僅次於監獄長,像陳琦這種分監長是低一級官階,這種事兒還得聽閆振生的,就算去拿鑰匙也得閆振生親自去拿。國民政府里官僚主義和層級意識深重,這也是司空見慣的規矩。

閆振生看看梅本事,心說,你是專員你說了算,要是拿來要是開了門,結果犯人跑了,那可跟我無關,不是我的責任。梅本事也明白他這點小心思,不願意背責任,轉頭問韓大膽兒道:

“這……有必要進去么……”

韓大膽兒點頭道:

“當然有必要,我覺得小西關監獄發生的案子都和三陽教有關,說不定就是這傢伙搗的鬼,他也不說話,咱們必須進去驗明正身!”

梅本事無奈只能讓閆振東去拿鑰匙,閆振東怕擔責任,非要請沒本事一起去,梅本事只能拉上韓大膽兒和范統,他想,萬一以後有個山高水低,也好有倆人做墊背的。

幾個人推上鐵窗轉身剛要走,卻聽見囚室內傳來一個渾厚的男人聲音,閆振生和陳琦一聽就知道是殷梟的聲音。他們又拉開小鐵窗,見殷梟衝著門外幾人用渾厚的聲音道:

“你們誰也救不了,已經死了兩個,抽腸割喉、開膛挖心,下一個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人,就要被剝皮奪魂了,你們阻止不了!要想抓住驅散惡鬼,就進來見我!”

這聲音渾厚深沉,帶着一種吸力,聽在耳朵里似乎讓人神魂迷惘,閆振生忙到:

“別聽他說話!這傢伙有攝魂妖法!”

梅本事和范統一聽嚇壞了,趕緊用手堵着耳朵。韓大膽兒上學的時候,看過一些西洋精神病學書籍,裡面的確說過有些人能用語言暗示操控別人,叫什麼催眠術,就是我們古時候說的攝魂術之類的東西。也趕緊收攝心神,隨着閆振生、梅本事等人快步走向樓梯,回到地面。

回到一樓陳琦道:

“這傢伙說還要死人,咱是不是趕緊去查查檔案,看看還有哪些犯人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

閆振生也同意,接口道:

“專員他們不是想開重犯囚室的鐵門么,正好拿鑰匙!”

梅本事這時問韓大膽兒:

“這殷梟開口說話了,咱們都看見了,人也沒錯,他讓咱進去找他,會不會有什麼詭計?反正半夜就要處決了,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

韓大膽兒沒理梅本事,卻問閆振生道:

“監獄裡有電話么?我想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