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則默默的站在角落裡，他此時此刻就是一個透明人，心緒一片空白，默默看着吉翔。
吉翔在講解高血壓導致急腹症的病理生理，邏輯嚴密，絲絲入扣，並且列舉了幾篇個案報道當做附證。
而自己“看”患者的結果，證明吉翔是對的。
林九則不清楚吉翔到底是怎麼給出的診斷！
就那麼一個不起眼的點，林九則認為無論換誰都無法像吉翔一樣明確說出問題所在。
怪了！
真是很奇怪。
假期要結束了，林九則不想走，因為他的目的沒達到。
在麻省的時候，林九則以診斷強悍、手術細膩著稱，要不然也不會30不到就拿到麻省總醫院的教授聘書。
可自己引以為傲的兩項在吉翔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這就很尷尬。
林九則也是天之驕子，雖然滿臉都是人畜無害的表情，那是因為沒人值得他在意。
看吉翔侃侃而談，把一眾專家、教授說的頻頻點頭，林九則心裡升起一股子不甘。
甚至，林九則的心裡有一團妒火在燃燒着。
會診結束，林九則跑去防火通道，撥打老師的電話。
“老師，這麼晚打擾您，實在不好意思。”
電話那面傳來唐成華爽朗的笑聲。
“九則，想回來了？”
林九則有些尷尬。
他猶豫了一下，問道，“老師，醫院那面我能不能再請一段時間假？”
“……”唐成華沉默。
過了幾秒，他問道，“為什麼？”
林九則把最近遇到的幾例診斷和老師說了一遍。
“我以為我的診斷很明確，這幾個患者的診斷我都是當面看過的，但最後還是沒能得出確定診斷。可吉翔醫生很快就能得出答案，就像是今天的急腹症是惡性高血壓導致的，我回頭還要搜索一下他說的幾篇個案報道。”
“九則，聘書剛下，請假倒也不是不可以。”唐成華掂量着自己的說辭，“不過你在那面真的沒有任何意義，你的醫療團隊等着建立，你遲遲不回來總歸不好。”
林九則沉默。
唐成華知道自己這個學生執拗的很，雖然看起來溫和，實際卻和看起來的截然不同。
“那我再幫你請一個月假，到時候你抓緊時間回來。上次你不是說想邀請吉翔醫生來麻省么，他怎麼說。”
“他說他不能出國。”
“哈哈，是外語水平不過關，始終有畏懼心理吧。估計他看文獻都要擺着字典，不過也難怪，國內很多人學的都是啞巴英語。”
“老師，吉翔醫生和內馬爾交流的時候用的是葡萄牙語，很流暢。”林九則道。
“……”
“我感覺他不出國，不是不敢，是不能。至於為什麼，我也不知道。這個年輕醫生身上有很多秘密。”
“一個月，不能再多了。”唐成華沒心思說一個國內的小醫生，他給了林九則期限。
“好！”
林九則點頭。
兩人聊了幾句，忽然防火通道門口傳來趙哲的聲音。
“你這個年紀，千萬不要手沖，手沖是罪惡一生的開始，一旦手沖了，就無法挽回了，你只會越來越墮落。”
林九則心裡生出一股子怪誕、荒謬的感覺，和唐成華告別，掛斷電話。
趙哲走進防火通道，開始像是沒看見林九則一樣，大咧咧的坐在台階上，打着電話，說著手沖。
猛然一抬頭，趙哲看見個人影，嚇的渾身一哆嗦，手機墊在地上。
等他看見是林九則，捂着胸口，臉色有點白。
“林醫生，您怎麼在啊。”
“我給醫院那面打個電話。”林九則微笑，滿臉人畜無害的表情，“趙醫生，你這是幹嘛呢。”
“給我兒子打個電話。”
兒子？
林九則知道趙哲很多年前離異，從來不知道他還有個兒子。
那也難怪，小孩子長大的過程中還是需要父親教一些東西。
手沖么，父親跟兒子說清楚危害性倒也沒什麼。
“你繼續。”林九則笑了笑。
趙哲在地上撿起手機，“兒砸，剛剛遇到個同事，咱們說到哪了。”
“哦哦，你別以為我在和你開玩笑，是真的，是你爸我這麼多年的經驗總結。”
林九則頓了一下，撓頭。
趙哲這貨是真心沒什麼正經事，跟兒子說話都不着調。
“手沖，能不沾就不沾，都是不良習氣。咱憑的是什麼？當然是技術！是天賦！是牛逼的手速！”
“……”
越說越不像話。
“6塊錢首充就是個騙局，你一旦充了一次，你就很難停下來了，你覺得6塊錢多便宜啊，後來你又會覺得我都有這個了不能沒有那個吧，一直充下去，我現在就很後悔。”
“！！！”
林九則怔住。
6塊錢的手沖？
他腦海里的念頭轉了又轉，看着趙哲，過了很久才想起來此首沖非彼手沖，應該是遊戲里首次充值的意思。
跟小孩子講玩遊戲不花錢，倒也是當父親的責任，但……
自己在這兒聽什麼呢。
“那些都是騙人的，等周末我帶你出去玩，讓你看看你爸我的技術！”
“兒砸，我先掛了啊。”
趙哲掛斷電話，臉上滿滿的慈祥笑容。
但笑容戛然而止，趙哲打了一個哆嗦，他又看見了林九則。
勉強擠出笑容，趙哲捂着心口問道，“林醫生，您還在啊。”
“剛給我老師打完電話，有點想我老師了。”林九則笑了笑，在趙哲身邊坐下，“趙醫生，你兒子多大？”
“12，離婚後跟他媽一起走了，我周末能去看看。我兒子可聰明了，學什麼會什麼……”
趙哲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起來，林九則也不覺得煩。
中間趙哲好幾次忘記了林九則的存在，說著說著把自己嚇了一跳，但好在他自己能跟自己對話，哪怕忘記林九則的存在，也根本不影響他的話。
只是經常被嚇一跳，趙哲感覺自己的冠狀動脈承受着極大的壓力。
“以後我兒子也要當醫生。”趙哲最後暢想到。
“趙醫生，我回國這幾天聽人說勸人學醫，天打雷劈，你……”
“害，你不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