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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世皇妃莫水靈默默坐在綺霞閣窗前,靜靜地凝望着幽藍的天空中那輪凄清的冷月,愁情煩緒又上心頭。不由輕輕吟道: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

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剪不斷,理還亂,

是離愁,

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淚眼朦朧中,她的眼前晃動着杜正海的影子。

想着白天發生的事情,她仍然是心神悸動,凄惶不安。

今日午後,她正斜倚欄杆低首沉吟,忽然一位黑衣女子宛如超凡脫俗的人間仙子般,從天而降般出現在她的面前。

莫水靈只驚得目瞪口呆,一雙迷離而朦朧的眸子痴痴望着面前突然出現的人兒,怔怔地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黑衣女子正是練南春。

見墨水靈一臉的錯愕;練南春輕輕抿了抿唇,清眸潺動,柔聲道:“靈妃娘娘不必驚慌,我是凌雲與杜正海的朋友。我是受了凌雲之託,來這裡找皇妃娘娘有事相求的。”

“你是凌雲與杜正海的朋友?……”莫水靈清眸中微露喜色,但瞬間又冷了下來,困惑道:“既然是有事相求,那凌云為什麼不親自來,卻要託付你來代辦?”

練南春瀲灧的眸光一轉,微微笑了,“不愧是皇上最寵愛的靈妃,果然是蘭心慧質,冰雪聰明啊!”

不是那種被人一唬就不知道東西南北,傻乎乎地讓人牽着鼻子走的、沒有腦子的“傻白甜”。

練南春微微笑了笑,並沒有着急地說明來意。

她輕手輕腳走到門口,四下巡視了一遍,確認棲霞閣周圍確實沒有可疑人等窺視,才又重新返回到房間里。

她不慌不忙地坐了下來,先大略介紹了一下自己的身份,她與凌雲和杜正海的關係;最後才把杜正海身陷囹圄、命在旦夕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莫水靈。

在那一刻,莫水靈的心亂極了,一時花容失色,失去了主張;要不是練南春及時為她指點迷津,告訴她解救杜正海的謀略與方法,她幾乎要手足無措了。

不過她還是有些擔憂:自己畢竟是一介弱女子,無根無底,人微言輕,皇上會聽信她一個後宮妃子之言嗎?

練南春美眸輕揚,莞爾一笑道:“這個靈妃娘娘就請放一萬個心好了——娘娘可知道您在皇上心中無可取代的地位嗎?”

靈妃一時怔住,不由杏眸淺垂,想起了數月前自己初入皇宮、首次拜見皇上時,皇上那如獲至寶、充滿了無限寵溺與憐愛的眼神。

那時的他,眼角的笑紋張揚而熾熱,眼裡的笑意久久不逝,蘊含著難以描摹的無限柔情。

他顫抖着手一把拽住她的纖纖玉手,好像永遠也看不夠似得上下打量着她,連聲道:“原來世上真有這樣清純可人的佳人啊!——靈兒,難道你是天上的仙子跌落凡塵嗎?”

莫水靈低頭不語。那種嬌羞的神情里含着幾分淡淡的輕愁,風情萬種,撩人心扉。

皇上更是看得如醉如痴,喃喃道:“美,太美了……”

當場便冊封莫水靈為靈妃。

接着又傳來宮中畫技最高超的畫師,現場為莫水靈描繪真容;然後命人把那副美人真容畫卷懸掛在了自己養心殿的牆壁上。

想着往事,莫水靈那原本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一片桃紅的氤氳……

卻說皇上趙煜,在韋太后走後,低頭沉思片刻,便心事重重地來到了靈妃的寢宮。

靈妃接駕,吩咐宮女準備御膳。

吃過晚飯,靈妃扶着皇上躺下;她明眸微動,朱唇輕啟道:“聖上,莫非有什麼心事么?”

皇上嘆了口氣道:“靈兒,你也看出來了么?”

靈妃微微含笑,柔聲道:“臣妾見聖上憂心忡忡,所以才冒昧詢問。其實有些事情臣妾本不該多嘴,只是臣妾掛懷聖上龍體,奉勸聖上千萬不必因一點瑣屑之事而勞神傷身。”

皇上雙眉輕蹙道:“你說的不錯,朕現在正是因為這些瑣屑之事而煩惱不已。”

莫水靈嫵媚的眸子里光彩湛湛,嫣然淺笑道:“既然是瑣屑之事,聖上不妨講於臣妾聽聽,臣妾也許能夠為聖上分擔一下煩憂呢!”

這話似乎正應了皇上的心意,因為他此時正需要尋一知己來傾訴一番心中的煩惱。

於是他便將太后求他辦的事情約略擇要地說了一遍;說完了,他又將探尋的目光轉向靈妃道:“愛妃,朕最相信你的話了——你說此事朕當何以處之?”

靈妃眼眸深沉,認真地思索了一下,方緩緩道:“臣妾私下以為太后所言甚善。一則那杜正海罪不至死;二則此事關係到郡主、太后的身家利害,非同小可,聖上可一定要謹慎處之啊!

“臣妾嘗聞聖上以仁德治理天下,恩義澤披萬民;這次聖上若是能夠赦免那杜正海,則太后歡喜,郡主也感念聖上隆恩,臣民們更要稱頌聖上的仁政愛民,更會忠心耿耿地效忠聖上了。”

靈妃從容不迫,侃侃而談;而且有理有據,頭頭是道,只說的皇上龍心大悅,龍眉一展道:“愛妃,你的話果然是金玉良言,正合朕意啊!好吧,就依愛妃之言,朕立即就擬一道聖旨,赦免那杜正海!”

靈妃清澈的眸子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笑意粲然道:“聖上聖明。”……

翌日上午。天牢大門前。大內總管馮朝英手持聖旨,高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今皇恩浩蕩,仁政佈於天下,恩德澤披萬民,特赦免杜正海死罪,逐出京城,永遠不許踏入京城半步。

欽此!領旨謝恩。”

其時,何禹廷、應傳霖等人都在場。

聽着馮朝英宣讀聖旨,何禹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本來已經做好了周全的打算,準備在今日午時三刻作為監斬官,將杜正海押赴刑場,開刀問斬;因為這原本就是大局已定、萬難更改之事——孰料在即將行刑之機,又生變故!

而且事先連半點風吹草動都沒有。

何禹廷的腦子裡如過電般閃過無數個念頭:皇上為什麼會突然下這樣的聖旨?幕後究竟是誰在搞鬼?難道……又是凌雲在暗箱操作這件事情么?

一念及此,何禹廷的腦袋裡像是有一根弦突然就崩斷了,一時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任由怒火在心中狂燒着,滔天的恨意瞬間將他全身淹沒。

他那雙幽深的眸子里不覺浮現出一股冷戾的殺機,暗忖道:“希望最好不是這樣的!如果讓我知道,這件事情真是你乾的——凌雲,你可別怪我不顧及以往的情面,對你不客氣……”

而杜正海則更覺困惑。他呆愣在原地,雙腳彷彿被定住了一般,傻傻地半晌無言。

他感覺頭大如斗,腦子裡發出嗡嗡的聲響,好像無數的蚊蟲在他眼前亂飛,令他心緒煩躁,茫然失措。

這時兩個侍衛走上前,為他去除了身上的鎖鏈,將他帶出天牢,面無表情道:“杜正海,你自由了。”

杜正海此時仍然是一頭霧水,木然道:“你們為什麼要放我?……”

其中一個侍衛以一種異樣的眼光瞅着他,帶着幾分譏嘲的口氣道:“聖上仁政愛民,赦免於你——杜正海,恭喜你,你可真是福大命大啊!”

“聖上赦免我?……為什麼?……”此時的他仍然是如墜霧中,一臉懵逼。

杜正海漫無目的地在京城的十字街頭徘徊着;他此時的腦子裡便如一團漿糊般一片混沌。

這次死裡逃生、從鬼門關撿回一條命,他本該感到無比的慶幸與激動才是;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他的心中除了困惑不解,便是沉重的壓抑,莫名的悲哀。

是啊,自己這次是僥倖逃脫了,可是自己與何禹廷之間的恩恩怨怨難道就這樣完結了嗎?父母之仇難道就不報了嗎?……

“請問您是杜公子嗎?”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打斷了他紛亂的思緒。

他有些愣怔地抬起頭,只見一位眉清目秀、宮中侍衛打扮的少年人站在面前,面帶笑意。

杜正海遲疑了一下道:“請問閣下是——”

那少年頷首低眉,輕聲道:“杜公子,小人有要事相告,可否借步到旁邊茶館中一敘?”

杜仲海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兩人來到茶館,落座之後,那少年開門見山地攤出底牌:“杜公子,奴婢綉菊,乃是靈妃娘娘的貼身宮女。”

杜正海抬眸,重新打量了一下坐在自己面前的這位溫雅恬靜的少年,不禁有些錯愕,暗忖道:“原來這少年乃是女扮男裝,而且還是水靈姑娘的貼身侍婢啊!”

提到莫水靈,杜正海心裡說不出是一種怎樣的滋味;他黯然垂眸,半晌才道:“靈妃娘娘她……還好嗎?”

綉菊道:“好。只是心情不好,整日地愁眉不展,鬱鬱寡歡;聖上來了,也只是強顏歡笑。好在娘娘千歲有福氣,聖上對她青眼有加,十分寵愛……”

杜正海默然道:“綉菊姑娘,你不要說了。”

綉菊深沉的眸光轉了轉,壓低了嗓音道:“其實,作為靈妃娘娘的貼身侍婢,心腹之人,娘娘與杜公子的事情,奴婢是最清楚不過了……”

“綉菊姑娘!”杜正海騰地站了起來,幽深晦暗的眼睛裡划過一絲驚惶,顫聲道:“有些話是不可以亂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