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空曠冷清的午夜劇場,一張寂無看客的華麗舞台,紅色的帷幕高高捲起,激昂的琴音如風雷回蕩。
地冥脫去了暗金色的戰袍與面具,坐在鋼琴前彈奏,修長的十指像蝴蝶跳躍,火一般的長髮隨着琴聲狂舞。
琴聲宣洩着地冥的憤怒。
永夜殿堂的一角站着小丑傀一,他低垂着頭,佝僂着背,手中緊緊捏着提線傀儡。
一曲終了。
地冥撫摸着琴鍵,慢慢平息自己的心情。
“傀一。”
小丑傀一趕緊移到地冥的身前,躬身問道:“冥冥之神,有何吩咐?”
傀一是地冥創造的
除了傀一,地冥還創造了另外一個生命體離凡,也許是過於完美,離凡竟然脫離了地冥的掌控,如今不知跑去了哪裡。
這讓傀一很怨恨,他不明白何以地冥不將離凡追回來,怨恨慢慢演化成了殺意,好幾次,傀一有意無意地慫恿地冥殺掉弟弟。
地冥不喜歡離凡的逃離,更不喜歡傀一的嫉恨。
當初他同時創造兩個生命時,只是想起自己的過去,無人陪伴的漫長歲月,讓地冥覺得也許兩個孩子比一個要好。
但現實讓他失望了,傀一渴求關愛的眼神經常讓地冥想起自己對帝父的情感,而他回應傀一的方式如同帝父對自己的回應。
父親是什麼?
地冥不知道,因而他不讓傀一叫他父親。
他知道的就是不停地修鍊,不停完成任務,不斷地滿足帝父的期許。
在這點上,地冥認為傀一和離凡都不如末日十七。
不過此刻令他憤怒的不是兩個兒子,而是寫好的劇本未曾上演,他的人物要脫線了。
在傀一的不安中,地冥收回紛亂的思緒,冷冷問道:“你的末日武典學得如何了?”
“回冥冥之神,學到了
“傀一,你讓冥冥之神失望了。”
地冥手指輕彈,飛出兩張卡牌,傀一趕緊抓在手中。
“沒有人可以脫離冥冥之神所寫的劇本,你將失序的一切導回原軌。”
“傀一不會令冥冥之神失望。”
傀一手中的兩張牌,是精靈族的天織主和戰神猊,以現在精靈天下七零八落的實力,已經無法組織起像樣的戰爭,地冥要讓他們重新凝聚在一起。
等傀一離開永夜劇場,地冥掀開鋼琴前豎立的一張帷布,露出一具潔白的蠟像。
該從何處雕刻?
地冥回憶着天跡的樣子,最後定格於逆鱗之巔的大戰,狂怒的天跡,絕情的天跡,出手毫無保留的天跡……
生死相鬥中的天跡,不是那個曾給予末日十七溫暖的曙晨。
記不清楚,想不起來了。
地冥煩躁地扔下手中的刻刀,回到密室中。
密室中的帝父,坐在王座上,毫無表情地看着他:“十七,伱令帝父失望了。”
“帝父,十七可以再見他一面嗎?”
“你不能再執迷於曙晨與永晝!”
地冥痛苦說道:“十七有錯,請帝父責罰!”
帝父大手一揚,“啪”,一根鞭子狠狠抽在地冥的背上,痛得他緊緊咬住嘴唇。
啪,啪,啪。
地冥彷彿回到了那天,帝父最後一次為他灌注九淵玄業,他站在怨魂池中,被帝父捆綁在池中的十字巨木上。
數不盡的怨魂自水池中爬出,兇狠而貪婪地啃噬着末日十七的身體與靈魂,也在不斷啃噬中被末日十七吸收。
怨魂的哭嚎與十七的慘叫混合在一起,直到他昏迷過去。
醒來時,末日十七
不能讓帝父失望。
不能讓帝父失望!
從密室出來後,地冥翻開劇本,關於血闇
許久之前,地冥化身血暗源頭來到精靈天下,種下惡魔種子,又在七大脈主中,選擇了最為好戰的天織主,贈予血闇災圖。
血闇災圖中藏着四座血闇晶塔,一旦晶塔開啟,將在苦境的四個方位形成血色結界,只要進入晶塔範圍之內,便會化為血沫,形成新的血闇之力。
孰料,精幽大戰中,逆神暘被浩星探龍擊出內丹沉睡,天織主再遭誇幻囚禁,導致血闇
地冥自己也在逆鱗之巔與天跡一戰中受傷嚴重,不得不躲在黃泉三千丈養傷。
是時候讓一切回歸正軌了。
此時的小丑傀一按卡牌中的氣息,截住了自禁城回返中原的天織主。
“嗯?”
突然出現的小丑,讓天織主凝神戒備。
“禁城之主,精靈女王,我來此只為傳達一個信息,只有狩宇一脈的逆神暘才能開啟《血闇災圖》。”
“你是誰?”
“血闇中藏有令精靈族強大的力量,逆神暘已經重生,狩宇一脈便在北天七峰,去吧。”
“暘神?太好了!”
傀一目送天織主前往北天七峰的方向,冷冷一笑,手中那張繪有天織主的卡牌被他扔下,轉眼化為灰燼。
小樹林中,末食塵、槐鬼、夜蜚三名獸脈精靈,正與戰神猊對峙。眼前似人似獸的怪物,正是當年在棄神谷中瘋狂屠戮精靈的棄神類·虩。
“這是怎樣一回事?”
“他當真是我們的獸王?”
“獸王怎會屠殺自己的同胞?”
忽聽一聲憤怒的咆哮,獸王眼中露出紅光,瞬間衝出樹林,向著一名小丑撲過去。
小丑傀一提了提手中的木偶絲線,獸王似乎被什麼東西勒住了脖子,不由自主地停下攻擊。
傀一陰沉地說道:“你想見琥珀嗎?”
“琥!珀!”
“她在北天七峰,狩宇一脈,去找她吧。”
獸王轉頭向北方奔去。
“追!”
末食塵三名精靈隨即追下。
北天七峰,明月如水。
天織主見到了正在喂句龍獸的逆神暘,兩名精靈王者同感恍若一夢。
當年精幽大戰,狩宇聖女月憐因反對戰爭被懷疑私通敵人,七脈之主採取投票方式,四比三投死了月憐。
此舉造成逆神暘帶領狩宇一脈退出精靈。
天織主正是當年投贊同票的四脈之一。
“暘神,月憐的事情,吾很抱歉。”
突然,一陣狂亂的腳步踏破狩宇駐地的寧靜,巡邏隊伍被驚動了。
戰火一觸即發。
“琥珀!”
“有人入侵,殺!”
“啊!”
片刻之間,幾名巡邏的守衛倒在血泊中。
皇暘耿日聞聲而來,驚見一名似人似獸的怪物正在大開殺戒。
“退下!”
皇暘耿日揮動法杖,詭異難測的奇術立即將獸王困於陣中。
“無論是誰,擅闖狩宇,唯有死!”
獸王一心尋回琥珀,攻勢狂暴難擋,竟然突破奇術,逼得皇暘耿日步步後退。
“隱日沒影!”
皇暘耿日再運奇術,憑空消失,卻繞到獸王身後發出一團熾烈的火球。
“嗯?”
故伎重演,皇暘耿日不斷運用隱身術,操縱火球和雷電,一次次轟在獸王身上。
獸王縱是頑強,終也負傷。
“琥珀啊!”
就在情緒最激烈最不甘時,兩道紅光自獸王眼中灼焚而出,射到皇暘耿日身上。
“呃!暘火壁!”
烈眼之能,竟穿透厚厚防禦,灌入皇暘耿日體內,造成意外之傷。
皇暘耿日倒在地上,全身不停顫抖,五臟如遭焚燒,就在爆體之際,一道掌氣及時來援。
逆神暘扶起皇暘耿日,緩緩輸入精元之力。
儘管得到逆神暘的救援,皇暘耿日體內的焚灼之傷並未好轉。
“琥珀啊!”
獸王更為暴亂,眼中烈光引動風雲變幻。
逆神暘很快察覺到烈眼的威脅,未及逼近,便已灼體三分。
突然,一道嘹亮溫暖的歌聲隨柔風飄揚,已入瘋狂的獸王受到吸引,逐漸平靜下來。
遠處高峰上,羅喉帶着樂尋遠旁觀着這一幕,直到獸王隨着天織主假扮的琥珀,步步深入狩宇。
夜色,再一次恢復平靜。
角宿兒還在天都當人質,逆神暘和精靈族這段時間也沒鬧出什麼動靜。
現在天織主與戰神猊都到了狩宇,惡魔種子影響之下,逆神暘會開啟血闇災圖嗎?
“師尊,你在想什麼?”
樂尋遠等了很久,也沒等來羅喉的指示,實在忍不住詢問。
“吾在想,如何改寫地冥的劇本。”
“劇本?”
皇暘耿日受傷,戰神猊的秘密沒有解開,逆神暘至少不會在今夜開啟血闇晶塔。
“明日,提着角宿兒陳兵北天七峰。”
如果逆神暘拒不交出血闇災圖,羅喉不介意陣前斬殺角宿兒,清除精靈狩宇一族。
撰寫他人的劇本,羅喉沒有興趣。
改寫,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