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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禿鹿和無光的影子

紅衣少年百岫嶙峋回到了蕭山,一路想着和黑小鳥的比試過程,精彩程度令他回味不已。

突然之間,一陣陣鐘聲,一聲聲佛號,不絕傳來。

“奇怪,蕭山怎會有人敲鐘,還有人念經?”

百岫嶙峋循聲找尋,樹影闌珊,只聞聲音,不見人影。

徘徊又徘徊,往複又往複。

幾番錯身之後,山鬼終於見到懸崖邊上,一個頭上長着鹿角的和尚正在敲鐘。

“六識菩提栽,六根明鏡台,六道因緣開,六舍舍塵埃。”

山鬼走到他邊上:“禿驢,不對,是禿鹿。”

和尚手中的撞槌不停,卻是溫言回道:“施主,你看錯了,吾並不禿。”

“隨便啦,和尚一律視為禿頭,你在做什麼?”

“敲鐘。”

山鬼很聰明,立刻以禪理質問他:“你用樹的末節敲打樹的本體,不應該啊。”

“在你看來,什麼是本,什麼又是末呢?”

“廢話,先生的當然是本,後生的自然是末。你的槌木紋排列緊密,明顯是樹的末端,而那口鐘紋路粗疏顏色淺淡,是小樹才有的特徵。”

鹿角和尚依然慢條斯理說道:“先有後生,皆出自同一棵樹,雖然一為施力,一為受力,相擊之下,卻是兩者皆傷。外相縱異,本為一體,為何要彼此傷害呢?”

山鬼雖然聰明,耐心卻是有限:“你說這些無聊的東西,我聽不懂啦。”

“不識靈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哼,你說了這麼多,該換我說一個故事了。”

“願聞其詳。”

山鬼難得有傾訴的對象,於是講了起來:“很久很久以前,你不要問有多久,我自己也記不清楚了……在我狩獵的時候,一頭白鹿跑進我的森林,打斷了我的遊戲。”

“後來呢?”

“白鹿要我放過正在追殺的虎,說願意補償,當我的獵物。後來不知為什麼,我跟變成了朋友,直到有一天,白鹿突然消失了,變成了一個老禿。”

“鹿變成人,聽起來十分有趣。”

山鬼生氣了:“正好相反,那個老禿太無趣了,一些我聽不懂也不想聽的話,最後我就把他殺了。”

說完這句話,山鬼手中的折桂令,緩緩變為刀形。

他一步一步逼向敲鐘的和尚。

“你知道嗎?時間過去太久,我已經記不清那個老禿的臉,但他身上的味道,我卻記得清清楚楚,就是你此刻的味道!”

昔日的人重現,山鬼不願再聽,不願再見,他掄刀斬向和尚。

不料和尚卻化為一股輕煙,出現在他的身後。

“你肯還手了嗎?”

“唉,只能打你一頓了。”

只見鹿角和尚手中的木槌驀然閃動,化為長杖定光梭羅。

和尚武功竟是奇絕,一挑,一掛,一穿,一絞,撥化流虹千轉,引得山鬼莫名焦躁。

“啊~啊!”

刀杖激烈往來,金戈之聲如雷似鼓,一聲聲敲動山鬼心音。

山鬼數刀無果,正要祭出絕招,佛杖猛然敲在他的頭上。

砰。

“好疼!”

砰砰砰,不斷的敲打,讓山鬼頭疼欲裂,手中的刀甚至無力抓穩。

每一擊,如靈光乍現,每一擊,如往事沉浮。

就在山鬼面臨崩潰之際,鹿角和尚停下手:“蕭山之靈,人可以承受失去一切,卻擔不起失去自己。終有一天,你會走向自己應行的天命。”

山鬼不服罵道:“什麼天命!我的路我自己決定,不要煩我!”

說完便是始料未及的一刀,折桂令深深貫入和尚心口,梵血滴滴落下,染塵沾土。

受此致命一擊,鹿角和尚身上卻聖光大放,隨即點點飄散:“百岫嶙峋,你要一步一步前往命運的所在之處,吾會在那裡等你。”

山鬼瘋狂大笑起來:“鹿老禿,我又殺了你一次,若你再來煩我,我還要殺死你,哈哈哈哈哈哈!”

鹿角和尚手持定光梭羅,雖是離開了蕭山,卻未回歸命運之闕,反而步步邁向論劍海的方向。

此刻的論劍海,忌霞觴正在閱讀部分選手呈交的刀譜。

這些刀譜將由他過目一遍,再謄抄三份,等到比賽正式開始時交給三位評委。

牧神站在窗邊,凝視那輪皎潔的山月。

論劍海的月色,自然不如天疆,不知為何,牧神此刻深深懷念起天疆的月,天疆的風,以及天疆的酒。

老鬼他們還好嗎?

突然間,空氣中一股莫名的靈氣涌動。

牧神本體雖是人類,但接受了天疆子民的信仰之力,又獲得了紫芝王氣,功體實際已經靈化對靈氣的感知尤為敏銳。

“忌霞觴,論劍海進來了特殊的東西。”

“嗯?”

忌霞觴急速來至窗邊,掃視一圈,並未見到任何動靜。

“往湖那裡去了,跟過去。”

論劍海跟天都一樣,都有一片湖,不同之處,這片湖並非西海那樣的碧色,而是終年泛着血紅的光芒。

聽桓正修雅說,這片湖裡埋葬的都是劍,斷劍、殘劍、廢劍、被拋棄的劍……因為劍太多,故而產生了龐大的劍之怨氣。

怨氣使得這些劍上殘留的血痕,盡數溶入水裡,所以這片湖就變成了血海。

牧神帶着忌霞觴來到湖邊。

湖水像平常一樣輕輕波動,血色依舊,深不見底。

“那道靈氣,進入了水中。”

“論劍海的全部地域我們都探查過了,倒是這片劍海沒有下去過,不如此刻讓吾一探。”

牧神止住忌霞觴:“靈氣在水中更難尋覓,還是讓吾下去。”

“有勞牧神,請多加小心。”

牧神點點頭,縱身躍入湖中,雙手分開波濤,慢慢移向靈氣的所在之處。

這片水域,果然埋葬着數以千萬計的劍,無數劍之怨氣吶喊着,糾纏着,在湖底結成了索狀的觸手,如同血色森林。

越是向下,怨氣越重,濃重的血腥味讓牧神無法呼吸。

他朝着怨氣中的那點靈光游去。

密密麻麻的斷劍中間,竟然長着一棵紅色的菩提樹,那點靈光就附着在菩提樹上。

“湖底長樹,怎會?”

牧神遊動到這棵菩提樹前,伸手摸摸樹葉,的確是活着的樹,他能感受到樹中的生命氣息。

繞樹遊動一圈,樹還是樹,劍還是劍,一切毫無變化。

探不出究竟,牧神只好返回岸上。

等他走後,那棵菩提樹上的靈光,漸漸顯現出鹿角和尚的樣子。

從樹中傳來一個無奈的聲音:“你拐了吾,又想再拐吾的兄弟嗎?”

“咦,你兄弟的一生,自然以追隨兄長的精神與天命而行。”

“剛才下來的那個人靈氣充沛,根基深厚,你何以不點化他?相信此人的能為遠遠超過吾的兄弟。”

和尚微微一笑:“他也在吾的機緣中。”

鹿角和尚到處遊盪的時候,冷寂的森林中另一個人也在遊盪。

的勒,的勒,馬蹄轆轆響,搖曳的火,搖曳的影,在月色下顯得那樣孤獨又那樣詭異。

忽然,林中傳來凄厲的呼救聲:“救命啊!妖怪要吃人了!”

馬上的人拔轉馬頭,向著聲音來處而去。

正拉扯着秦假仙和束褲兒準備飽餐一頓的幾名妖物,看見有人來到,立刻喝道:“你是誰?多管閑事。”

回答他們的只有冰冷的詩號:

“馬蹄三響,人收三命。蹄響轆轆,數不清,人命有幾多絕唱。”

熟悉的詩號讓幾名妖物驚叫起來:

“是說太歲!”

“太歲現世啦,快跑啊!”

“開溜啦!”

這群妖物顧不得再看第二眼,不是化煙,就是鑽地,以最快的速度逃之夭夭。

秦假仙撿回一條命,又生出好奇心:“太歲?江湖上何時出現了這樣一號名人?”

的勒,的勒,馬蹄聲漸漸遠去,把秦假仙拋在身後。

“恩公啊~”

“秦大爺,人都走遠了,你還在看什麼?”

“我看看那個人腳上穿的鞋子,還有他的影子。”

“鞋和影子有什麼問題嗎?”

秦假仙拍了一下束褲兒的腦袋:“那雙鞋好像是一字鑄骨丟失的玉鞋,還有他的影子,竟然能在黑暗中發光!”

說太歲在妖魔手中救下秦假仙,羅喉自然不知,他正在思考最光陰傳達的第二個任務。

許久之前,說太歲受森獄閻王之命前來苦境,不料被道真的齋玉髓設計,身中道門奇術,被困在影沙中逐漸石化,又隨地下流沙飄向地心。

說太歲大難不死,反而擁有了影火之力。

時間城只要取得說太歲的影火,就能再次發動日晷,但城主卻要求羅喉前去地底取太陽的火種。

所謂地底的太陽,自然就是黑海森獄的黑月,火種亦是黑月的能量。

傳達任務的同時,最光陰帶來的一個巴掌大小的火把,只要將此火把放到黑月上,便能取走火種,並且不會在半路熄滅。

時間城主改變劇本了,目的是什麼呢?

羅喉以功體受損為由,讓最光陰帶話給時間城主和素還真,他需要兩個月的時間。

皂海荼羅陣被破,三光重現,生死繼續按序輪轉,至於時間城的事情,羅喉沒那麼關心。

養傷重要,功體未恢復前一切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