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面色有異，羽穆心頭一咯噔。
“可是有何不妥？”
雲煙當即便將此事說了出來。
“敵意嗎？會不會是你多想了？這完全沒道理啊。當初我們雖和聖殿鬧得有些不愉快，但聖殿並不知曉你的身份，你們更不曾結怨，這敵意又是從何而來？”羽穆只覺得此事說不太通。
雲煙正要說什麼，卻被男人搶先了一步。
他語氣平靜而冷淡：“不要懷疑修士的直覺。”
他復又看向雲煙：“他不信你，是他有問題。我信。”
羽穆一噎，忙道：“我沒說不信，只是聖殿也不會無緣無故對雲炎生出敵意來啊。”
男人皺了下眉，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像是在說：你怎麼這麼笨？
“我是她爹。”
羽穆愣了愣，忽然悟到了他的意思。
“您是說，聖殿那位不知從哪兒知道了雲炎是您的孩子，所以對她懷了敵意？”
男人點頭：“很合理。”
“說是這麼說，可就連我們也才剛確認雲炎的身份，那位又是打哪兒知道的？就算她聽說了洛城日前的傳聞，猜到雲炎的特殊體質和我族有關。她又怎麼能肯定，雲炎是您的骨肉？”
當年宗上離族，知情者不多，就連族裡很多人都不清楚此事。
之後他重傷，剛進界門人便陷入昏迷，雖然當時有部分族人看見了，但那些人都未曾離開過族界。
因為當年的事，羽靈一族和聖殿再無來往，聖殿更不可能打探到什麼。
更何況，宗上有血脈在世這事，十九年來沒有一個人知曉。
聖殿又是如何得知的？
羽穆心中充滿了疑惑，只覺得腦子亂得不行。
“或許你們可以告訴我，所謂的那位，究竟是哪位。”一道清冽的人聲猝不及防響起。
羽穆循聲看去。
只見少女眉眼含笑，笑容分外甜美，卻又讓人無端地有些背脊發涼。
“這……”他猶豫了，畢竟這事兒說給宗上的孩子聽，似乎有些怪怪的。
沒等他想好要不要說，又該怎麼說，男人已先行開口：“他說的是聖殿聖女。”
他停頓了一下，劍眉緊皺着，似是在沉思什麼。
隨後，又看着羽穆道：“她叫什麼？”
羽穆：“……”
老人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卻還是如實回答。
“聖天心，聖殿內，能被賜予聖姓者，除了兩宮宮主，便只有歷代聖女。而聖天心就是聖殿這一代聖女。這次聖殿派往洛城的女修紅琳玉，就是她收入門下的親傳弟子。”
雲煙輕挑起眉梢：“既然是親傳弟子，那她的敵意，就很有可能來自於這位聖女了？她和這傢伙。”
她朝男人的方向努了努下巴：“又有什麼過結？”
“不是這傢伙。”男人只覺得這稱呼有些刺耳，認真地糾正：“是爹爹，父親。”
雲煙懶得理他，只看着羽穆，等待他的解釋。
忽然，她的視野被人擋住。
男人竟瞬閃到羽穆身前，那張還未完全消腫恢復的臉，映入少女眼帘。
“爹爹。”他語氣淡淡，似是以為少女沒聽清，又重新說了一遍。
雲煙嘴角一抽，卻是不怒反笑。
朝着男人罷了罷手：“聽見了，別叫了。”
男人這才心滿意足的點頭。
羽穆簡直不忍直視眼前這一幕。
宗上就沒有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
這對父女到底是怎麼回事！
父不像父，子不像子！
他只覺頭疼，用力揉了揉太陽穴，逼着自己忘記這事，然後才說。
“這事說起來也是多年前的舊事了。我族、聖殿、太古麟族雖是隱世家族，但三族時常在暗中走動。比起太古麟族，我族和聖殿走動得更多一些。”
“當年聖殿選定聖女，有意在族界盛辦，邀我族一同前往觀禮。許是為了彰顯重視，來送帖子的竟是她們的二宮主。她親攜聖天心一同前來，我們便只好將此事告知了宗上，宗上親自出面在界門處，見了他們。”
“後來我們才知道，所謂的觀禮只是場面話，聖殿真正的目的，是想讓兩族聯姻。那聖天心的年紀與宗上相仿，實力、天賦、樣貌，都不相伯仲。”
“強強聯手，不是挺好嗎？”雲煙笑道。
羽穆臉上閃過一抹異色，轉瞬又恢復正常。
“因為一些原因，我族族人素來不愛與外族人太過親近，更別說是聯姻了。在得知此事後，我們便婉拒了聖殿。”
“誰知那位聖女竟看中了宗上。宗上不離族，她便尋了各種理由想來見人，族裡攔了一次又一次，她是撞了南牆也不肯回頭。”
羽穆說起這事，便忍不住嘆息。
“那也是個痴心的女子，為了宗上，她付出頗多。可這情之一字，怎是強求就能求得來的？她最後一次找來，我實在沒辦法，便請了宗上出面見了她，想讓她斷了念想。”
“結果宗上說了些不太好聽的話，因此惹得聖殿上下極為不滿，兩族也因為此事，就此鬧僵了。之後便再沒有任何往來。”
“敢情是一朵爛桃花啊。”雲煙嘲笑地看了男人一眼，“你和那位聖女說了什麼，把人得罪得這麼狠？”
男人面露沉思，想了半晌，搖頭：“不記得了。”
羽穆聽得眼角直抽，“當時宗上可不是這麼說的！”
“聖殿前來興師問罪的時候，宗上他只說，我所言句句如實，何錯之有？”他模仿着男人那氣死人不償命的語氣說道。
“我到現在都忘不了，那兩位宮主當時的表情……”
黑得像鍋底似的，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雲煙聽了，越發感到好奇。
“所以他到底說了什麼？”
羽穆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他模仿着男人的語氣，以一種極其平靜又冷淡的口吻道。
“別再送東西來了，你有的，我都有，我有的，你不見得有。”
“我和你不相配。你比我年長一歲，該是姐姐。但你的修為卻不如我，修行太慢，可見你的天賦根骨不好。”
“你該用心修行，你這樣的，我一拳都能打到你吐血。”
“還有你太矮了，我這裡有壯骨丹，你要嗎？吃了能讓你長高一點。這樣低頭看你，我很累，久了脖子會酸。我可以不收你錢。”
“你面相也不好，我有轉運符，贈你，你要嗎？可以讓你去除晦氣。”
……
老人逐字逐句地還原着男人當時所說的話。
從天賦根骨到身高、面相，再到衣着，最後更是連對方身上常年浸泡靈花水，暈染出的體香，也被嫌棄，聞久了刺鼻。
幾乎把人從頭到腳挑剔了一遍。
“當時我就是擔心宗上的性子，會讓人姑娘太傷心，才隱匿在暗中，想着情況不對還能現身幫忙說一說。哪想到，宗上竟是一點情面也不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