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煙神色驟變。
那一字一句宛如一記記巨錘，重重敲打她的身心。
心神劇顫，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個念頭。
他會嗎？
少女紅唇緊抿着，眸光顫動，眼神中第一次出現了動搖之色。
可就在這時，她腦海中忽而湧現出一幕幕鮮活的場景。
為她吃醋的他。
為她拋棄最愛的紫衣，在眾目睽睽之下，穿上粉衣，只為討她歡喜的他。
為她親手下廚，為她不惜劍斬天道。
明明霸道又專橫，卻因為她，變得委屈，學會了退讓隱忍、大度……
這樣的男人，這樣的感情。
她或許此生無法回應，亦不能回報，但她至少不該，更不能質疑！
這是對他心意的踐踏，是羞辱！
少女震顫的眸光再次變得堅定，眸光熠熠，璀璨而耀眼。
“將來的事，我不敢肯定，也無法保證。可我知道，現在的他不會。”
人心易變。
但至少這一刻的他，是堅定的。
這就夠了！
“用未發生的事，去揣度一個人。這本身就是一種不公平。而長老想讓我常住在族中，此事斷無可能。”
少女語氣決然。
“想以靈體的缺陷，來讓我與他斷絕往來，更不可能。”
“你還想着離開！？”大長老萬萬沒有料到，在知曉這些秘密後，她竟還存了這等心思。
頓時心中又驚又怒又急。
“你難道不知道，一旦我族的特殊體質被外人所知曉，會發生什麼事嗎！？那些人會為了得到你，想盡一切辦法，做盡所有極惡之事！同伴反目，愛人相殺，這些你就想不到嗎！？”
“如他們這般終其一生，被囚禁在此，又真的好嗎？”
雲煙犀利地反問。
“擁有如此特殊的體質，可修行一生所能看見的，只有這一方天地。他們的修行，是為了什麼？變強又是為了什麼？他們如今這般，不過是活着而已！這種生活或許是你們要的，也或許是他們的，但卻絕不是我雲炎要的！”
“誠如你所說，絕對的利益面前，誰也不能保證，人心是否會變。可長老也莫要忘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所有的陰謀詭計，也都將化作泡影！”
少女坦然迎上三位長老驚怒的視線。
一字一字地道：“堵不如疏。只要足夠強大，誰還敢動他們的心思？”
“有一個，殺一個。殺到世人懼怕，我倒要看看，還有誰敢！”
三位長老聽得目瞪口呆。
這是何等囂張，又是何等狂妄的話語！？
大長老臉部肌肉顫動着，壓下心中的駭浪，咬牙說：“你殺得完嗎？神域千千萬修士，憑你能殺得了幾個？”
“直至戰死方休！”
少女的回答斬釘截鐵。
要她躲在此處苟且，窩囊的度過餘生。
她寧願拚死一搏！
“而且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她有足以交付生命的同伴。
她信任他們。
即使與全世界為敵，他們也會堅定不移地站在她身邊！
同生共死！
“糊塗！”大長老斥道，“你現在信任他們，但只要他們知道你的特殊，早晚有一天，他們會對你刀劍相向！”
“那又如何？”少女毫不猶豫。
“別說我不信他們會這麼做，即便當真有這一天，也是我自己的選擇。而不是由誰替我決定的人生！我選的路，任何後果我都甘願承受，無怨也無悔。”
冥頑不靈！
她簡直就是個講不通道理，聽不進好言的臭石頭！
就跟她父親一個德行！
大長老牙齒咬得咯咯響，這一刻，他彷彿又回到了許多年前，還是少年的男人，有意離族，卻被他們聯手阻止，最後直接下藥把他們迷暈。
藥性之大，足足讓他們昏睡了七天！
醒過來時，人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他走得那般決絕，一如此刻眼前的少女一般。
大長老氣得臉紅脖子粗，可他也看出少女油鹽不進，知道再說下去，也只是無畏的爭執，憤憤然拂袖：“總之，這事我絕不會允許！你就給我安心待在族裡，哪裡也別想去了！”
說罷，他閃身飛下雲梯。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會氣到吐血。
“大哥他也是為了你好，我們不會害你的。你……”另一位長老神色複雜的嘆了口氣，“你好好想一想吧。”
直至三人離去，雲煙的神色也沒有任何變化。
她不是不知道他們的好心。
但她無法認同，也不會接受。
三人剛下雲梯，就被等候在此的族人們包圍。
他們七嘴八舌地詢問着，是誰打開了奉宗山的禁制，之前那一聲聲巨大的動靜又是什麼。
更有年輕人忍不住道：“是不是和進族的那些外族人有關？他們在宗上的地方鬧起來了？”
“人抓住了嗎？這群該死的混蛋，我就知道外邊的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他們就是天生的壞種！長老，別留活口，直接把人殺了吧！”
“這種冒認我族中血脈的傢伙，死了也活該！”
……
他們也都聽見了之前羽穆那聲高喝，但卻因為太過驚世駭俗，以至於沒有人認為那是真的。
他們的宗上。
族中最神秘最高貴的存在，怎麼可能會有血脈流落在外？
假的！
一定是假的！
看着眼前義憤填膺，對少女喊打喊殺的族人，大長老的神色有一瞬間的複雜。
他知道，他們的敵意是源自於什麼。
那是族中一代代灌輸教導的認知，從他們記事開始，就如同烙印一樣，刻在他們心裡。
外族人都是壞人。
族外的世界，是龍潭虎穴。
他從不覺得這樣做是錯的。
可這一刻，他卻不自禁想到了少女先前那一番令他身魂劇震的話語。
他們只是活着，為了活着而活着。
這樣做，真的對嗎？
這個念頭猛然間升起，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在想什麼？
大長老滿臉驚駭，為這一閃而過的念頭，感到驚悚。
“我一定是瘋了，才會這麼想。”他火速將這可怕的想法拋開，穩了穩心神，輕抬右臂。
喧鬧的人聲頓時變得安靜。
“今日上島的女子，的確是我族中血脈。方才你們所聽到的動靜，只是宗上在考教她的實力身手，大家切莫要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