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煙握着雷電符筆的手猛地一抖。
屏障外，瘋狂撞擊的鬼氣似乎也被這聲音驚住，攻擊瞬間停下。
“娘親？”軒轅執精緻的眉宇間，浮現出錯愕，下意識看向身旁的少年。
他們之間已經締結下契約，對方已是他的契約物，按理說，應該不會出現認錯性別，這麼離譜的事情。
目光迅速自少年身上細細掃過。
以前他從未生出過懷疑，但如今，疑竇頓生，再看少年，越看越覺得有一種微妙的違和感。
他的肌膚，過於白嫩，身材高挑單薄，與同齡的男兒相比，高度差了些，也不似那般健碩，反而顯得有些秀氣。
緊扣着符筆的手指，白皙而修長。
軒轅執不止一次碰過，觸感柔軟，宛如質地上乘的暖玉，嫩滑至極。
而他的腰身也格外纖細，一伸手，便能從後面整個將人環抱住……
軒轅執心跳驀然加速，越想越不對了。
雲煙被他盯得有些心慌，但面上卻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
“誰是你媽？離淵你眼瞎了，連我都不認識了？還是說你又想玩什麼把戲？以為裝傻就能矇混過去，把之前的所有，一筆勾銷？你想得倒挺美啊。”
她的反應太過自然，絲毫沒有秘密被人戳穿的心虛和慌亂。
只有滿滿的譏諷。
這讓軒轅執剛萌芽的懷疑，又變得不確定起來。
難道是自己想多了？
視線下意識落在少年白皙的脖頸上。
頸部中央微微凸起，是所有男子都有的標誌。
視線下移，停在他胸前。
衣衫下，一片平坦，沒有絲毫起伏，完全看不出任何女孩子的特徵。
軒轅執不自覺皺起眉頭，真是他誤會了？
“娘親~”
石台上的嬰孩彷彿聽不懂人話，自顧自地喚着，半透明的小臉只比成年人拳頭大一些，兩條腿緩慢地曲起，雙手抵住石台，一邊喊着娘親，一邊向雲煙的方向爬！
石檯面積雖然不大，但它過於弱小，爬行的速度堪稱龜速。
身子顫巍巍的，彷彿隨時都要栽下去。
但即便如此，它還是努力而緩慢地移動着，沒有眼白的黑眸，直勾勾盯着雲煙。
“娘親~”
“娘親~”
……
雲煙額角驀地暴起一條青筋，忍無可忍。
符筆迅速勾勒，繪出一道禁言法訣，打入嬰孩體內。
那擾人的童音終於停了下來。
嬰孩似乎是懵了，小嘴不斷張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它獃獃地眨了眨眼睛，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但短暫的獃滯後，它又開始繼續往前爬，同時，嘴裡仍在無聲的呼喚雲煙。
雖然聽不見，但云煙認得出它的口型。
看着爬到石台邊緣，徑自從上邊掉下來，狠狠砸在地上，又艱難地爬起來，努力想要靠近自己的嬰孩。
她的臉色越發冷沉。
如果不是契約在，她都快懷疑眼前的傢伙，到底是不是離淵了。
但契約那頭傳來的熟悉又極致陰冷的氣息，的確是離淵沒錯！
“裝得真像啊。”她冷嗤，認定這是離淵故意裝出來的，對嬰孩艱難爬行的舉動，毫不動容，甚至在對方快要靠近自己時，輕揮出一道靈力，直接將嬰孩又掀了回去。
屏障外停滯的鬼氣，似乎是被她耍猴般的舉動激怒。
力量瘋狂翻湧，剛平靜不久的地面，瞬間劇烈地震顫起來。
雲煙赤紅的眸子，冷冷地落在嬰孩身上，命令道：“讓它停下。”
嬰孩動作一頓，反應了幾秒，才像是理解了她的意思。
黑洞洞的雙目終於從她身上移開，望向外部，狂轟濫炸的黑潮。
數秒後，黑潮攻勢明顯減緩，之後徹底停下。
雲煙眉梢一挑，她也只是想試一試，沒想到，離淵當真能讓這些鬼氣聽話。
她再次開口：“讓它們散了。”
嬰孩定睛望着那無盡的黑潮。
片刻之後，黑潮竟然真的開始褪去，只是速度不快，彷彿不甘心就這樣離去，卻又因為它，不得不走。
這麼聽話？
雲煙心中認定的事實，忽然產生了一絲動搖。
她索性繪出一道搜魂訣。
符筆輕揮，法訣頃刻間沒入嬰孩眉心。
但她並沒有搜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在嬰孩記憶中，她看見的，只有自己！
只有它睜開眼至今所發生的一切！
這種情況除非對方是一個新生的生靈，或是被某種禁術、靈器封鎖了記憶，可雲煙並未發現任何術法、法器的氣息。
偏偏它的靈魂氣息，和離淵又如出一轍，百分百是他本人！
“難道它是死了，又重新以這樣的姿態活過來了？”雲煙猜測道，想要詢問一下身旁的男人。
識海內，忽然響起赤夜驚疑不定的聲音。
“你背着我，又契約什麼了？”
那突然多出來的存在，不止赤夜察覺到了，所有和雲煙締結下契約的小傢伙們，都有所感應。
素蘭偷偷捏緊小拳頭，對這股陰冷的氣息，本能地排斥。
火地精則輕哼了聲，對赤夜的問題很是不屑。
瞧瞧它問的都是什麼蠢問題？
擁有這股氣息的，除了鬼族那個鬼王，還能有誰？
“是離淵，”怕它會炸，雲煙忙補了句：“情況有些複雜，之後我再說給你聽。”
一句話成功讓赤夜還沒冒出的火氣，又憋了回去。
“這可是你說的，你打算什麼時候才回來？”
“這就回。”雲煙偏頭看向軒轅執，眼中血光消退，變作了深邃的黑，“走吧，該回去了。”
軒轅執眸光閃了閃，壓下心中的猜疑，迅速打開空間通道。
雲煙直接將嬰孩收進契約空間，而後，跟着他一起飛進去。
落地的瞬間，入口外，被結界隔絕的鬼氣，不再平靜，變得異常狂躁。
劇烈的撞擊聲，連飛進通道內的雲煙二人，都聽見了。
軒轅執回身望了眼，還未閉合的漩渦入口。
看着外部，躁動不已，不停攻擊結界的黑潮，貌似不經意地打趣了一句：“它們這是要來找你討孩子呢。”
雲煙：“……”
她輕瞪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別忘了，你也是同謀。”
“我與你若是同謀……”軒轅執唇角一勾，似笑非笑道：“那我豈不就是孩子他爹？”
雲煙愣住了。
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突然來這麼一句。
“孩子他娘，在想什麼呢？”
軒轅執精緻完美的面龐，在她眼前忽然放大，眉眼微彎着，笑容說不出的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