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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國公房玄齡身為玄武門之變功臣,又當了七八年的宰輔,地位之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正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家主身居高位家僕的地位自然也水漲船高,房府的僕人向來以自己‘房家家僕’的身份為傲。

出了門不說趾高氣揚,那姿態擺的也是挺高的。

可是現在因為朝廷的一紙詔書,房府頓時陷入了恐慌悲傷之中,平時的歡聲笑語再也聽聞不到。

房家主廳,房玄齡焦急的轉來轉去,目光時不時的往永安宮方向瞧去。

房盧氏則面容平靜的逗弄懷中幼子,但微紅的眼眶和神色里掩飾不住的凄婉說明她內心深處並不如表面那麼平靜。她只有一隻眼睛露在外面,另外一隻眼睛或有眼疾,用一根布帶遮住。

“大郎別轉了,讓人心焦。”好半晌,房盧氏終於忍不住說了句。

“嘿……”房玄齡訕笑了一聲道:“岳候入宮有一個多時辰了吧?怎麼還不出來。”

“聖人金口玉言,他說出來的話哪是那麼容易就能收回的……”說著說著房盧氏眼眶又濕潤了,自責的道:“都怪我……要不是我大郎也不會遭此大劫。”

“說什麼胡話呢,當年你嫁給我的時候也沒嫌我是個窮小子。咱們夫妻本為一體,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房玄齡不悅的道:“再說,事情不是還沒到不可挽回的餘地嗎。”

“岳候是聖人最信任之人,和皇后的關係也最為密切,由他出面說情聖人肯定會給他這個面子。”

“縱使……縱使不會真的赦免我們,也能爭取一個緩和的餘地。真到了那個時候,大不了我辭官不做了,咱們一起回老家男耕女織安穩度過一生。”

聞言房盧氏感動的熱淚盈眶:“大郎,你……”

“哇……”這時他懷中的幼子發現母親落淚還以為怎麼了,也跟着哇哇大哭起來,把房盧氏到嘴邊的情話給堵了回去。

“你放寬心照顧好孩子,外面的事情有我。”房玄齡安撫道。

“好,一切都聽大郎的。”房盧氏回了一句就趕緊哄懷裡的幼子。

這會兒房玄齡也不轉悠了,做回椅子上看着這一幕倍感溫馨,但又一想到那道聖旨就忍不住悲從中來。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安靜的在一旁看着。

一直到午飯時候依然沒有岳山的消息,兩口子草草吃了兩口正準備休息,就見門房狂奔而至。

“大……大郎,宮裡來了人。”

宮裡來人了?兩口子蹭的就站了起來,他們能猜到應該是岳山去遊說起作用了,結果是好是壞就看這一着了,所以心情尤為忐忑。

“夫人且安心,我去迎接天使。”說完房玄齡就快步往門口走去。

以前趙蒙來傳旨他最多也就是到大廳門口迎接,宰輔就是有這個資本和底氣。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允許他在端宰輔的姿態了,所以親自跑到門口。

傳旨的果然是趙蒙。

“房相有禮了。”

“趙太監有禮。”

兩人也沒有過多寒暄,簡單見過禮之後趙蒙就直接宣讀了李世民的旨意。

“……為防房相床前空虛孤獨寂寞,聖人特賜美人兩名……讀書添香排解憂愁……”

趙蒙的話猶如晴天霹靂,房玄齡直接就傻眼了,呆愣在原地半晌都沒有動靜。

“皇恩浩蕩,房相還不快謝恩。”趙蒙催促道。

房玄齡這才回過神來,不過並沒有領旨,而是面帶悲哀之色,回頭看了一眼自家大門,似乎看到了正殷切盼望他帶回好消息的妻子。

神色里一絲堅毅浮現,好似做出了什麼決定。回過頭毅然決然的說道:“請恕房某不能接旨。”

“房相這可是聖人的意思,你也別讓我為難成不?”趙蒙驚訝不已,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糟糠之妻不下堂,房某豈能為了一己富貴拋棄一路相伴的妻子。我也不讓你為難,咱們一起進宮吧,我親自和聖人說。”房玄齡態度堅定的道。

“這……那好吧,但聖人見不見你就非我所能決定的了。”趙蒙遲疑了一會兒道。

“謝趙太監,我們走吧。”說著房玄齡抬腿就往皇宮方向走去。

“慢着。”這時身後傳來一個聲音,就見房盧氏從門內走出。

卻是房盧氏不放心外面的情況,悄悄跟在後面親眼目睹了剛才的一切,當時她差點暈過去。

皇帝突然送了兩個美人過來,意味着岳山的遊說已經失敗,皇帝在用實際行動告訴房玄齡,趕緊休妻。

房玄齡的態度讓她倍感激動暖心,自家丈夫為了自己居然抗命不準,這種深情厚誼她怎麼可能不感動。

見丈夫要親自去見皇帝,她也做出決定,一起去。

“夫人你怎麼出來了?我就是去見一見聖人,沒事兒的。你在家好好看着孩子們。”房玄齡故作平靜的道。

“大郎不用騙我,剛才我都聽到了。你對我情深義重,我又怎麼捨得讓你一個人面對危險?今天就讓我陪你一起去見聖人吧。”房盧氏果決的道:

“如果事有不順,就讓我們做一對亡命的夫妻吧。”

房玄齡也非常感動,道:“哈哈……好,得妻如此夫復何求。趙太監,請帶路。”

趙蒙只是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沒有說話也沒有阻止的意思,見兩口子做好決定就在前方帶路。

從房府到永安宮距離不短,自然不能步行,大家都是騎在馬上慢跑。

房玄齡確實生了死志,但人都有向生之心,他也想知道還有沒有挽回的餘地。走到一處無人地段的時候,他靠近趙蒙悄聲問道:

“趙太監,不知今日岳候進宮見到聖人沒有?”

趙蒙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把頭轉了回去,一個字都沒回。

皇帝的行蹤算是機密之一,平時的時候趙蒙都不可能把這種消息告訴別人。更何況房玄齡眼看着就要倒台,他就更不可能亂說了。別到時候被牽連進去。

房玄齡也明白這個道理,但為了活命他必須要盡一切可能打探消息,於是裝可憐哀嘆道:

“趙太監,以往房某或許無意中得罪過諸位中貴人,我在此向你們道歉。現如今房某淪落到此種地步,妻兒老小都不能保全……還請中貴人看在咱們同朝為官的份上,幫老夫一把,老夫沒齒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