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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進屋裡,只見桌上擺了一盤饅頭兩盤菜,還有兩碗熱氣騰騰的糯米粥,旁邊灶台的鍋里還在冒着熱氣。

菜是西紅柿炒蛋和辣椒炒臘肉,雞蛋和臘肉的用量毫不吝嗇,聞起來就讓人胃口大開。

“饅頭稀飯在鍋里,不夠自己拿。”小丫頭說著,撥開門帘走出去了。

我拿起筷子給老馬碗里夾了塊雞蛋,又夾了一口塞進自己嘴裡,到底是農村好,蛋是自己家養的,菜是自己家種的,臘肉也是自己家熏的,吃起來的味道都和外面不一樣。

也可能是我們餓的久了,這頓飯吃起來格外香,等我盛上第三碗稀飯的時候,那小丫頭回來了,興沖沖地搬了個凳子坐在桌邊:“聽說你們遇見鬼打牆了?”

沒想到這小丫頭不大,八卦心倒不小,我咬了口饅頭含糊不清地說:“是啊。”

“是不是就在東邊那塊墳地?”

我突然地吃不下了,放下手裡的筷子:“那塊墳地怎麼了,難道還經常鬼打牆?”

“還真是,”小丫頭一臉興奮,“那塊墳地鬼着呢,只要起大霧,肯定鬼打牆,就算有時候沒霧都有被迷着的。”

“那是什麼原因?”

“不知道,我們以為那裡風水不好,但是請人來看說這裡風水挺好的,前面就是汆汆灘,有個天然港,他說那是龍嘴,我們村正在龍頭中間,是好地方。”

老馬也放下了筷子,小丫頭被我倆看的發毛,以為我倆是被嚇的,趕緊擺手:“你倆只要別在晚上出去就沒事兒。”

“能不能給我講講那個墳地,我看那些碑都有年頭了,早上看裡面還有塊無字碑,破破爛爛的。”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都是聽老一輩講的,說那塊墳地都已經好幾百年了,那塊無字碑是鎮山用的,以前這裡發過地震,哪裡都沒事,只有那塊墳地陷了下去,你們看那裡現在和路差不多高,其實以前是個山包。”

我心裡一緊,陷下去是不是意味着下面其實是個古墓,但是已經被掩埋了?

“那它是什麼時候陷下去的?”我追問道。

小丫頭想了想:“那就太早了,最起碼也是好幾百年以前。”

我心裡又慢慢鬆了下來,五四年曾祖父和陳老頭還進了那個古墓,如果塌了肯定進不去,看來不是那兒,想想也是,哪能這麼巧,我在地圖上隨便找個地方就是目的地。

“你們這裡從一開始就叫朝陽村?”

老馬問道,我覺得這個問題有點熟悉,想想他好像也問過那個司機。

小丫頭搖搖頭:“這我可不知道,反正我爺爺那輩就是朝陽村。”

我倆安靜下來,我很想問老馬為什麼總是糾結這裡叫什麼村,但這小丫頭在這不好說。

小丫頭看我倆不說話,一臉好奇:“你們來這裡幹什麼?我家這兒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個生人。”

我又拿出了搪塞司機的那一套:“我倆是勘探水利的。”

“哦……”小丫頭興緻缺缺,“那你倆吃吧,晚上想吃飯再叫我。”

我倆匆匆把碗里的扒拉完,我拉着老馬回到偏屋把門一關,看着他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老馬,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你怎麼總問這是不是叫朝陽村。”

“我能有什麼事瞞着你?”老馬臉色不好看,“就那天我等驢蹄子的時候,閑着沒事跟老闆聊了幾句,他幫我查了一下,看見上面說斷流的時候邊上有個吳村集體鬼壓床,那個開車的正好說了朝陽村經常鬼壓床,我就問了。”

“你懷疑這裡以前叫吳村?”

“那可不,我看這裡到處都叫吳什麼什麼村,還有什麼什麼圩,就這個朝陽村莫名其妙的。”

被老馬說的我也懷疑起來,這個朝陽村處處透着詭異,再加上那小丫頭說的龍頭龍嘴什麼的,搞不好還真就在這裡。

“那那個墳地呢,你看風水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老一輩的墳地都是有高人看的,肯定是好的,這種老墳都有風水局,對死人是好,對活人可就不一定了,要不咱也不能遇着鬼打牆。”

老馬說的頭頭是道,我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想了半天總算覺察出來。

“老馬,不對啊,既然有高人看過,那這墳地肯定是能福澤後人的,沒道理讓後人鬼壓床啊。”

老馬一愣,撓了撓頭:“或許是山陷下去改了風水呢。”

合著這傢伙都是在胡謅,也難怪,陳老頭要真有本事也不至於混得那麼慘,這傢伙估計學的都是嘴上功夫,唬唬外行還行,遇上真懂行的肯定露餡。

“總歸現在裝備還沒到,咱去外頭轉轉,那小丫頭剛剛說了那個汆汆灘是龍嘴,以前的方士看墓不都講究龍脈么,那邊還靠近長江,說不定就在那裡。”

老馬看着那堆東西:“咱走了,這些放這不能給人拿了吧。”

“這些破爛誰拿?走了走了。”

我倆一路下到村口,看看那輛桑塔納已經不在了,這些村民明顯是早有準備,看來在這裡遇上鬼打牆的還不少。

看地圖朝陽村的西邊就是長江,可惜被山擋了我們什麼都看不見,而我們現在離着那片山足有兩三里,中間隔着一大片棉花田,白花花的像蓋了一層大雪。

我倆沿着田埂走向那片大山,腳下的泥土潮濕鬆軟,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老馬倒是四平八穩。

見我看他,老馬“嘿嘿”地笑:“一看你就是沒幹過活兒的,我跟着師父這些年,什麼路沒走過。”

我沒想到自己還有被老馬嫌棄的一天,但他說的也沒錯,這還只是平地,換成爬山我肯定更是洋相百出。

短短几里路我倆就走了十幾分鐘,到了山下一看更是絕望,這座山完全不像有人爬過的樣子,密密麻麻全是樹和草,根本就沒有路,現在又是夏天,各種蟲鳴十分刺耳,吵得人心煩意亂。

我倆沿着山邊徘徊,總算找到一個看起來不那麼陡的地方,在各種植被的遮掩下隱約可見一條羊腸小道,估計是採藥材和野菌的人留下的。

即便如此,這條路的難走程度也遠超我想象,那些明明看起來還算平緩的地方,踩上去卻根本不一樣,腳下的泥又濕又滑,沒走多久我就感覺體力不支,只能讓老馬走在前面,我在後面拉着他的衣服,狼狽得要命。

我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感覺自己真是沒用極了,頭頂完全被密集的樹冠遮住,連走到了哪裡都不知道,只感覺兩條腿灌了鉛似的重。

老馬拉着我又翻上了一塊石頭,我再也支撐不住,一屁股坐了下來,腿腳一松,便感覺到胳膊上出奇的癢,低頭一看,兩條裸露的小臂上已經被蚊子叮滿了包,我伸手撓了幾下,卻覺得越來越癢,只好忍住。

老馬也坐了下來,他也被蚊子叮了,但狀況明顯比我好,果然連蚊子都欺負細皮嫩肉的。

行走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麼,現在一坐,一團團蚊子便像旋風一樣包圍了我們,黑壓壓的,我感覺自己一張嘴就能吞下好幾隻。

我拚命揮舞着手臂,狀況卻並未好轉,老馬在旁邊看着我樂呵呵的,我想過情況會很糟糕,卻沒想過會這麼糟,這還只是爬山,進到墓里肯定比這兇險萬倍。

我第一次產生了怯意。

我不禁懷疑,以我現在的體力,真的能夠取出那塊玉嗎?

人一旦對自己產生懷疑,信心就會迅速崩解,我看着老馬,又想起陳老頭對我說的話——倒不如安穩過個二十年,想幹什麼就去干,也不枉人間走一遭。

我突然覺得很委屈,又很生氣,我是真的受夠了這個苦,卻又氣自己竟然這麼不爭氣。

我使勁捶了幾下腿,扶着旁邊的樹站了起來,這是一道坎,必須得過的坎。

老馬也站起來,默默走到了我前面,我還是伸手拉着他,覺得有這麼個朋友真好,如果當初他不想陪我,現在的我該有多絕望?

後面的路是怎麼走的我都記不清了,只記得眼前是老馬晃來晃去的後背,我的腿依舊很酸,卻感覺酸的程度並不是不能接受,也可能只是我的身體已經適應了這個強度。

到最後我竟然可以憑自己的力量向上爬了,潛能真的是很奇妙的東西,我不禁想起那個狂奔回家的下午,人果然需要逼自己一把。

山上的植被在漸漸稀少,我已經能看到大片的天空,山頂已經離我們很近,也就幾十米的樣子。

後半段的路變的好走全得益於植被變少,我看着近在咫尺的山頂,感覺一瞬間又充滿了力量,到最後竟然比老馬先登了頂。

這裡的山頂並不陡峭,沒有太大的海拔起伏,只是在各個山頭中間有或大或小的谷地,裡面長滿了茂盛的植被,看不出真正的樣子。

我們所在的地方是附近的最高點,從這裡向北方望去,便可看見奔騰的長江,我張開雙臂,感覺自己可以把整個世界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