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趙長澤，趙德仁的兒子，大澤，這是墨十一。”

“趙德仁的……兒子？”

少年皺了皺眉頭，眼睛迅速地瞟過我的手腕，他在看我的甲。

這不是一個少年該有的眼神，冷冽銳利，像一頭準備捕食的鷹，與他的目光對視就好似有一把利刃直直地插過來。

墨家到底養了些什麼怪物！

我似乎明白老黃為什麼那麼懼怕了，好像連阿川都忌憚他幾分，這個少年是一把鋒利的劍，他安靜下來的時候可以像個普通的孩子，瘋起來又是無人可擋的怪物，這種人，最適合做刺客。

“但願你活得比趙德仁久。”

我無法自抑地一顫，那種氣場壓得我喘不過氣來，這哪裡像是個孩子會說出的話，他卻說得一臉淡然。

他突然動了，速度極快，我只看到一個殘影向旁邊一閃，緊接着就傳來老黃的慘叫。

我轉頭只見他抓住了老黃的肩膀，他的神情沒多大變化，只是輕輕開口：“釣魚。”

“算了吧十一，快中午了，就讓他倆敘敘舊。”阿川笑得怪怪的。

十一鬆了手，自顧自地轉身向那塊岩石後走去，他重新坐下，拿起竹竿甩進海里，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我。

老黃一副解放了的樣子，他俯身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忿忿地說了一句：“王大頭都沒他那麼變態！”

我啞然失笑，王大頭是我們小學時候的班主任，他是禿頂，看起來頭很大，才有了這個綽號，這個老師對學生非常嚴格，老黃從小就調皮搗蛋，被他收拾過很多次，沒少在背後罵他，沒想到他到現在還記得。

“回去吧。”

阿川說了一句，把推輪椅的重任交給了老黃，老黃樂顛顛地接過，我們又沿着來路向山上走去。

“我今天可以吃飯了吧？”老黃問道。

“你釣到魚了？”阿川提起聲音。

“沒……”老黃的聲音低下，又突然咆哮起來，“用那個破竹竿鬼能釣到啊！大澤你不知道我有多苦，前天晚上被打，昨天一早就讓我和那個變態一起去釣魚，釣不到就不給飯吃，哪有這樣虐待幕僚的！”

我愣了，轉頭去看阿川：“真的？”

阿川點頭，卻沒再笑：“既然來了墨家就要守規矩，你太急躁，釣魚是讓你靜心。”

老黃欲哭無淚：“我不就是真當成綁架了嗎，換成誰都急啊，竹竿就竹竿吧，還沒有餌，大澤，你別用那傻不拉嘰的眼神看我，是真的沒有餌，你說誰能釣上魚來？”

我不知該說什麼，我總算明白老黃為什麼一副苦瓜臉，訓練什麼的都可以，不讓吃飯就有點過分了。

“十一也沒釣到嗎？”阿川反問道。

老黃不說話了，看他的臉色就知道十一釣得到，沒有魚餌還能釣到魚，十一肯定用了不同尋常的手段。

“阿川，我們只是普通人。”

我說得很勉強，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法對他們提出要求，我們是在人家的地盤上，是在四面環海的孤島，和他們對着干一定不會有好下場。

我想得太樂觀了，我以為這裡沒什麼可訓練的，老黃遭遇的或許只是最簡單的。

“普通人都是借口，我們剛出生的時候都是普通人，靜心是一方面，飢餓是另一方面，人的本能是可以鍛煉的，在沒有水和食物的情況下堅持得越久越有生還的可能，你們那麼早就認識神哥了，對他就一點都不了解？”

我心裡一緊，我們和神哥在一起的時候，幾乎都不見他喝水吃東西，他補充食物的頻率大概是我們的四分之一，量也極少，我一直都不把他當人看，難道說他那些令人驚嘆的技能都是後天練出來的嗎？

“神哥到底是什麼人？”我的好奇心快要炸了。

阿川笑着搖頭，我本來也沒指望他會告訴我，我們一路回到了半山腰，阿川把老黃擠到一邊，接過輪椅：“你可以回去了。”

我已經能聞到飯菜的香味從山上飄來，老黃瞪着眼睛一副想打人的模樣，他一指山坳下的菜地：“雖然老子是自願來的，你們也別欺人太甚，不讓我吃飯，指不定你們的菜地得遭什麼殃呢！”

阿川的臉上的笑意迅速消失，他的目光變得像小七一樣嚴厲，老黃果然慫了，他一副想發作又不敢的樣子。

很快阿川的神情就恢復平靜，聲音也很平淡：“我勸你把所有的歪心思都收起來，殺人者死，偷盜亦然，你剛來我不怪你，晚上給你一本族規好好看。”

老黃是真的心虛了，阿川那一瞬間迸發出的氣勢很嚇人，老黃轉頭就向山下走去，腳步很快，沒有回頭。

“老黃！”我叫了一聲，他的背影很決絕，讓我心慌。

老黃沒回頭，我心裡空落落的像丟失了重要的東西，我真的很怕老黃出事，他是個什麼都做得出的人，就算自己偷偷扎個筏子離開這座島也有可能。

“放心吧，這座島上有無數眼睛。”

阿川說了一句，繼續推着我向山上走去，我也很久很久沒有吃東西了，聞着那股香味就不自覺地吞口水，人最基本的是很難挺過去的，但願老黃別做錯事，阿川說得很可怕，但我知道他言出必行。

“阿川！”

一個音調很高的聲音傳來，我看到一個一身黑衣的年輕人從前方的樹林里走出，他也很瘦，年紀應該和我差不多，比阿川矮一點，看起來文質彬彬的。

“阿青，墨長青，別看這傢伙弱不禁風的，其實很厲害。”阿川在我耳邊說道。

原來這就是他提過的阿青，不管是什麼樣子的人，我都不敢把他想得簡單，墨家沒有一個正常人，這個笑眯眯的傢伙不知又是什麼怪物。

“你很悠閑嘛，還有心情帶着新人散步，”阿青走到近前拍我一下，“我知道你，趙長澤。”

這個人倒挺自來熟的，我不知該說什麼，憋出了個“你好。”

“這麼靦腆？”阿青微微俯身仔細看我，“不是吧，扔枕頭的時候明明一副混世小魔王的樣子，到底哪個才是真的你？”

他笑得很開朗，和阿川那種狡猾的樣子完全不同，問的話也是充滿了好奇，讓人生不出厭惡的情緒，他應該是和阿川一起在監控後看着我，只是這裡完全不像有人的樣子，不知道他是躲在何處。

我沒回答，他也沒在意，很自然地抬手搭上了阿川的肩，我們拐了個彎，向著最近的那個平房走去，房門不知何時開了，菜香正是從這裡飄出的。

房裡非常簡潔，一道牆將屋子分成了里外兩間，外面只有幾張普通的木桌和板凳，陳舊卻乾淨，房屋一邊的長桌上擺着盆裝的飯菜，一邊有盤子，想吃什麼自己夾就是了。

我盯着桌子發獃，時間彷彿倒退了十幾年，我們小學的時候就是這樣吃飯的，簡單的大鍋菜，永遠笑眯眯的胖師傅，只是這裡只有飯菜，沒有人影，裡間沒有一絲聲音傳出。

“做飯的師傅呢？”我問道，乍一看好像飯菜是變出來的。

“吃完了就走了，他只是普通人，一個月一換，不能見我們，也不能和我們說話，除了做飯什麼都不管。”

阿川把我推到一張桌前，盛了一份飯菜給我：“使勁吃，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他笑得很奇怪，好像我下一頓就吃不到了似的，我不由想起老黃的遭遇，我現在還是病號呢，他們總不會也那樣對我吧。

飯菜並不多，說明這個島上的確沒幾個人，我餓得久了，吃得很香，阿川他們就像是特意控制食慾一樣，吃得非常少。

阿青一直在看着我笑，是很友善的笑容，一點也沒讓我感到不適，我看到他手腕上也纏着甲。

餓得久了稍微吃一點就很撐，阿青問我要不要再來一份，我拒絕了，他和阿川相視一笑，不知是什麼意思。

他們把空盤子收起來，走進裡間，我聽到裡面傳來洗刷的聲音，還以為這些墨家人有多不食人間煙火，結果還不是要自己洗碗。

我現在的感覺很奇妙，說是桃花源又處處充滿緊張的氣氛，說是幕僚訓練場又帶了那麼几絲煙火氣，我像是站在兩個世界的交疊處，處於一個玄妙的空間。

他們很快就出來了，阿川推着我一起出了門，還沒走回小路上，我就看到十一正向山上走來，他皺着眉頭看我，好像我哪裡惹到了他。

我一點也不想招惹這個凶煞，阿青卻對着他揮手，笑得歡快：“十一，吃完記得換藥！”

十一的眉頭舒展開，對着阿青輕輕點頭，看起來還蠻乖的，到底是伸手不打笑臉人，阿青這種性格的確很適合相處。

我們擦肩而過，阿青隨我們走了一段，就走向了道路另一邊的平房，阿川則推着我繼續上山。

“十一是阿青的親弟弟。”阿川說道。

我吃了一驚：“他們兄弟倆怎麼相差那麼大？”

剛說完我就後悔了，阿川和小七的差距也很大。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