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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拖出了八具屍體,按照六豎兩橫的順序排好,乍一看還挺像那麼回事。

“繩子!”

阿川對小七喊道,小七從背包里拖出了一大團繩子扔給阿川,這不是登山繩,就是普通的用來捆縛的繩子,卻更粗更結實,他們似乎沒有帶登山繩的習慣,憑他們的身手,普通的繩子就夠了。

我越來越看不透這個家族了,他們會用一看就很昂貴的進口藥品,卻又在吃穿住行上很節省,如果有機會,我倒想去他們家裡看看,不過這輩子是不可能了。

阿川非常利落地翻動着屍體,把繩子從人體凹處穿過固定,他捆得很亂,卻又恰到好處地節省了繩子,同時還綁得很結實,他們似乎把生活中點點滴滴的小事都加以訓練,無論在哪個方面都能表現得像個專家。

“不行啊,有點小,再去搬幾個。”阿川一邊捆着繩子一邊叫道。

老黃他們又一次行動起來,最後的屍筏上足有二十個人,他似乎還覺得不夠,但繩子已經不夠用了。

“還是小了點,這裡水太急。”

阿川向下游遠望,我也扭頭看去,寬闊的暗河消失在山壁拐角,不知後面是什麼情況。

我們還是太冒險了,萬一後面是充滿了亂石的險灘,再大的筏子也沒用,前面也可能有漩渦瀑布之類的,我們一旦乘上筏子,就等於是把命交給了上天。

老黃踢了一腳屍筏,筏子非常結實,幾乎沒動。

“你挺厲害啊,什麼都會。”能讓老黃說出這種話還真挺不容易的。

“這算什麼,到時候你能學的更多。”阿川隨口接道。

老黃不說話了,他的神情黯淡下來,又在一瞬間恢復常態,我突然覺得很不對味,阿川這句話說的,好像老黃必須要學一樣。

我不知怎麼有點生氣,把老黃牽扯進來已經夠不厚道了,我不能讓他也進入漩渦的中心,事實上,這次行程之後,連我也不打算繼續下去了,神哥和墨家強強聯手,比起我們兩個菜鳥好一萬倍,我現在傷痕纍纍,也該退休了。

曾經的意氣都在現實面前變成了空話,我要食言了,他們看不起我也沒關係,我就是個懦夫,沒什麼好否認的。

阿川把屍體緊緊地捆縛在一起,又拿過了我們的防水帳篷,他把帳篷里的鋼絲和塑料支架全都抽了出來,把防水篷布鋪在屍筏上,厚厚的疊了兩層,又用剩下的繩子紮緊,看起來還挺像樣。

不,不能說是像樣,是非常好,如果不是屍體的側面還暴露在外面,真的很精緻,我不能想象就在不久之前它們還橫七豎八地插在亂石灘里。

阿川和神哥一起把筏子推到了水邊,半邊屍筏浮在水面,晃得很厲害,神哥蹲下緊緊拉着繩子免得它被水沖走,阿川則站了上去。

他的身體隨着筏子亂晃,眼看要倒下又總能穩穩站住,他走到了筏子的另一頭,俯身向暗河裡看去。

這些沉屍似乎感覺不到阿川的存在,它們對蓮蓬屍毫無興趣,阿川轉過來點頭:“oK。”

小七跳上屍筏,和阿川一人站到一邊,筏子的晃動不再那麼劇烈,老黃拎起銅釜扔給小七,小七穩穩接住,我聽到石胎在裡面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老黃接二連三地把背包扔上去,又走過來背起我,他一踏上筏子,我就感到身下不穩,就像是被掛在空中顛簸。

我的平衡力本來就差,現在兩腳懸空更是緊張,老黃把我背到筏子中心放下,我的身體隨着筏子亂晃,在岸上的時候它明明晃得沒那麼重,自己上去一切都不一樣了。

儘管鋪了篷布,我還是能感覺到人體的弧度,幸虧向上的是背部,如果讓我坐在一群屍體的臉上,還不如直接跳進河裡。

我盡量不去想這是屍體,老黃貼着我坐下,筏子的晃動也減輕了不少,阿川和小七都向筏子中心靠攏,我真佩服他們還站得住,有些事情看起來很簡單,做起來要難得多。

神哥站了起來,他的速度還是那麼快,姿勢還是那麼優美,他眨眼間就跳到筏子上,筏子一松,像離弦之箭一般竄了出去,在激流里猛地打了幾個旋兒。

我的頭非常暈,眼前的一切都是花的,我沒想到它還會轉圈,身體不穩直接被甩出去,我揮舞着手臂大叫一聲,身體一歪,手就抓住了一具屍體的頭,突兀涼膩的觸感又讓我猛然鬆手。

老黃眼疾手快,一把把我撈了回來,激烈的動作又牽扯到了腳腕的傷,我的汗一下子冒出來了,老黃絞着我的右手臂,晃動總算沒那麼嚴重,阿川和小七擠到我們身旁坐下,只有神哥還在站着,他遠遠地看向暗河深處,筏子晃動得那麼厲害,他卻像站在平地。

我的手上全是滑膩的觸感,我碰到了蓮蓬屍,那一瞬間的感覺無法形容,就像是碰到剝了皮的被蟲蛀空的滑膩樹榦,涼而堅硬,又能細緻地感覺到那些小孔。

觸感似乎還縈繞在掌心,我把手在篷布上使勁蹭了幾下才好,疼痛又一次襲來,我的手還是紅腫不堪,阿川的葯似乎沒多大效果。

筏子像雲霄飛車一般隨着水流衝去,它的速度太快了,激起的水花噴濺了我們一身,筏子前端在水流的衝擊下一揚一沉,我們只能盡量向中間靠攏,這個筏子看上去很大,仍晃得讓人心驚膽戰。

水流的衝擊沒法避免,神哥繃緊身體,他總能恰到好處地發現前方的異常,順着水勢不斷變換位置,盡量讓筏子處於平穩狀態。

我被揚起的水花沖得眼睛都睜不開,所有人都濕了個透,我們的速度很快,風也很大,吹在身上很冷,儘管開着手電,我也看不清周圍的景色,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我玩過那麼多遊戲項目都沒這個刺激,漸漸習慣也沒了害怕,這種逐流前進的感覺很爽,這是真正的冒險,沒有工作人員,沒有安全保障,越是這樣越刺激着我的神經,原來我骨子裡是這麼瘋狂。

前方是一個很大的彎角,神哥輕聲說了句“抓緊”,我們便衝到了近前,霎那間大片水花拍起,像海浪一樣將我們澆透,我只顧着穩住身體,被灌了一嘴的水。

水沒什麼味道,我竟喝了一口進肚,筏子在彎角處卡了一瞬,緊接着便飛了出去。

的確是飛,我感覺我們身下離開了水面,前方的下坡更陡,它不是平緩的,而是像階梯一樣一層一層。

筏子稍微一歪,我便覺得自己要掉下去,其實角度並不大,水流的速度太快了,前面全是白色泡沫,根本看不清水有多深。

神哥很靈活,我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法,總能把筏子穩住,明明是那麼快,我根本什麼都看不清。

過了這個急彎,水流的速度稍微慢了一點,我感覺全身都是癱軟的,真的太刺激了。

我們最起碼漂流了幾十分鐘,水流依然沒有減緩,暗河還是那麼寬,阿川一直舉着手電看向頭頂的山壁,他很謹慎,我們這樣毫無依靠地漂流不知會遇到什麼危險,他像我一樣更喜歡腳踏實地。

又轉過一個彎,我已經習慣了被水迎頭潑來的感覺,前方的水速陡然加快,我們措手不及,我身下一輕,向後甩出數尺,幸虧小七伸手推了我一把。

河道似乎變窄了,我們的速度越來越快,筏子越來越難以控制,河道下面肯定有很多亂石,水面非常混亂,細小的漩渦不斷捲起。

“那是什麼?!”

老黃突然大叫一聲,我瞪大眼睛向前望去,只見距我們幾十米遠的地方被一面峭壁堵住,在山壁下有一個很低很窄的出口,高約半米,寬約兩米。

這個出口不是天然形成的,是人工開鑿出的,它被雕刻成了一張巨大的鬼面,出口就是它的大嘴。

似乎是為了更形象,出口上方的岩石被雕成了尖利而密集的獠牙,石刻曾經很精緻,只是現在已經被水流沖刷得不成樣子,遠遠看去一張巨大的鬼面正張開血盆大口要把我們吞下,非常瘮人,再靠近便只能看見凌亂的山石。

水流的速度更快了,它們沒法順利地流出,拍打在石壁上猶如滔天巨浪,泄水口附近的水流就像蜂擁而來的人潮,我能聽到鬼面里發出的巨大衝擊聲,堪比瀑布。

“砰!”

幾乎眨眼間我們就卡在了鬼面外,筏子前端高高抬起,差點沒整個翻過來,巨大的衝擊力讓我全身的傷都在吶喊,我沒法動,只能盡量穩住,我感覺到背後有兩隻手齊齊拉住了我,穩定後又很快鬆開,不知是誰的。

我們卡在了這裡,水流太急了,衝上筏子又向鬼面中流去,我們徹底濕透了,鬼面巨大的獠牙橫亘眼前,儘管被沖刷得不再鋒利,每一根也有我手臂那麼粗。

我們的筏子太大了,幸虧是大,不然就被直接衝進去了,裡面發出巨大的“隆隆”聲,還帶着迴音,不知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