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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現在已經起了風,這些印跡在風沙的作用下漸漸抹去,如果我們來得更早些,說不定還能看見人的腳印,老黃也在四處打量,他圍着沙丘轉了一圈,一臉疑惑地走回來:“大澤,這地方有點怪啊,怎麼沒有開槍的痕迹?”

“開槍?”我皺起眉頭,又看了一圈,我不知道開槍會留下什麼痕迹,但老黃是行家,肯定會發現。

“是,沒有*殘留,也沒有燒灼過的焦黑,連最明顯的子彈殼都沒有,他們如果遇見危險,怎麼可能不用槍,這裡連個人毛都沒有,我們離得又遠,不會被別人聽見,他們沒道理不用啊。”

老黃一說我也覺得奇怪,我們都帶了槍,更不用說淵叔他們,他們要麼是真的沒用,要麼是痕迹已經被風沙掩埋了,這裡保存得還不錯,掩埋有點牽強,他們是真的沒用。

我想不通,眼看着阿川他們去翻屍體,咬咬牙也走了下去,我是來這裡找線索的,他們發現了很可能什麼都不說,只有親眼見到才行。

沙窩裡的血腥氣格外濃重,我緊閉着嘴生怕吐出來,我看到隨着阿川他們靠近,有很多小型的蜥蜴沾着一身暗紅的血四散逃走,不僅是兀鷲,連這些小動物也去分了一杯羹,我看着心裡很難受,不管死掉的是誰,終究是人,看到同類如此凄慘怎能不動容。

這些屍體的衣服早已破破爛爛沾滿了血,甩在離骷髏很遠的地方,我實在沒勇氣去翻那些血淋淋的骨頭,只能看看衣服。

我伸出兩根指頭把半埋在沙里的一團血衣提起來抖了抖,剛撿起來就有個東西從衣服里掉出來,落進沙地,我拿着手電一掃,只感覺全身的血都涼了,那分明是枚青銅片,是墨家人的身份象徵!

他們果然是淵叔隊里的人!我的腦袋裡全是麻痹感,慌忙蹲下身撿起沾了血的青銅片,血早已凝固了,上面散發出金屬與血液混合的腥氣,我看了一眼上面的編號,如遭雷劈,這枚青銅片上的編號竟然是“111”!

這個編號我比誰都熟悉,這是阿川的編號,亦是假阿川的編號,阿川還活生生地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還陪着我走了一路,這枚青銅片的主人是誰顯而易見。

他死了?他竟然死了?我不敢相信,那個隱藏多年,一直把墨家玩弄於鼓掌之中的人竟然死了?他怎麼會死,怎麼會死得這麼輕易,輕易得讓人不敢相信。

我怔怔地轉頭看着不遠處的骷髏,也不覺得反胃了,我整個人都蒙了,我該不是在做夢吧,這是假的吧,一定是假的吧。

“發現什麼了?”

阿川從遠處走來,一碰我的手臂,手裡的青銅片便應聲落地,阿川撿起看了一眼,眉毛訝異地一挑,他顯然也對那個人死在這裡感到不可思議。

“這還真是……”

阿川眼裡竟閃過幾分悲哀來,隨即又隱沒在漆黑的瞳仁里,我看着他什麼都說不出,我也不知該說什麼,我畢竟是個外人,但那個人卻和他有着一模一樣的臉,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恩怨,現在他死了,被野獸啃食,被猛禽撲啄,血染黃沙,只留一具枯骨。

“真的是他嗎?”我的聲音很輕,我還是不敢相信,儘管已經從阿川眼裡看到了答案。

衣服不能代表什麼,畢竟沒有穿在屍骨身上,他們早已被啃食得徒留白骨,想從一具骨架上分辨出是誰根本不可能,我們的憑證也只有衣服了。

小七在另一具屍骨的縫隙里撿出了什麼,我走上前去看,是一枚一模一樣的青銅片,更重要的是,上面有一個數字與真正的“九”相反,和我在浮島里摸到的那個符號一模一樣。

的確是反的,的確是他們,我突然陷入茫然,他們活着的時候我們提心弔膽,生怕他們突然跳出來,現在看到他們死了,為什麼心裡還是那麼沉重,就因為他們死得太容易了嗎?

阿川也走過來了,看到小七手中的青銅片什麼都沒說,我們很快就找到了最後一枚,我沒有見過上面的數字,但從阿川的表情就能看出來,這是屬於那三個人中的一個。

他們為什麼會死在這裡?淵叔他們一定經過這裡,周圍搏鬥的痕迹是那麼明顯,但是沒有槍彈的痕迹,就像是一場突然襲擊,但走在明處的明明是淵叔他們,為什麼死在這裡的會是他們三個?

“還真是特意留給我們看的,大概是想讓我們放心吧,危機已經解除了。”阿川說著,嘴角牽起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眼裡卻滿是沉重。

“什麼意思?淵叔他們留的?”我急忙問道。

“如果我們沒跟在後面他們肯定會把痕迹掩埋,現在光明正大地留着不正是為了告訴我們嗎?還有這些編號,如果不是為了留給我們看,他們定會拿走的。”阿川開口道。

“所以死的真的是他們三個了?”我訕訕問着,總感覺心裡堵得慌。

“是,千真萬確。”阿川點頭,嘴角的笑容怎麼看怎麼凄涼。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三具骷髏也不覺得怕了,真的太慘了,就算他們曾做過很多傷天害理的事,這種結局也還是太慘了,我們就算有心收屍也無法帶走,只能任由他們漸漸消弭在沙海深處,據說這樣死去的人,是要變成孤魂野鬼的。

雖然都是迷信,但從小便聽過這樣的故事,難免會不舒服,阿川撿起我剛剛扔掉的血衣看了一眼,發出一道疑惑的聲音:“不會吧?”

“怎麼了?”我心裡一緊。

“你看這衣服。”

阿川把血衣展開,我這才看到血衣的胸口處有一塊撕裂的痕迹,周圍全是凝固的血,撕裂的樣子絕不是普通的搏鬥能造成的,衣服是被撕刮開的,絕不是利器,更像是動物的爪子。

我怔怔地看着撕裂處的零碎布料在眼前晃蕩,仔細看形狀的確是獸爪的樣子,再看看周圍的痕迹,似乎只有他們三人掙扎搏鬥過,我頓時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測,難道他們是死於野獸,和淵叔他們沒關係?

阿川已經跑去那三具骷髏邊了,蹲下身仔細看了一圈,招手讓我過去,我強忍着反胃跑過去,只見他指着一具骷髏開口:“看見沒,他右胸口的肋骨都斷了,是不是和衣服上的位置一樣?”

還真是一樣,這麼說他的致命傷是被一頭野獸掏了心,我想想又覺得不對勁,開口道:“這不對啊,只有我們知道他們的心臟在右邊,如果是野獸,怎麼就正好插了他的心臟?”

阿川突然轉頭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像是想到了什麼,眼裡帶着幾分不確切,很快老黃那邊也傳來聲音:“這個肋骨沒斷。”

我們走上去看,這具骷髏的肋骨沒斷,但我一眼就看出他的致命傷是在脖子上,看起來不像是被咬的,同樣是一爪子撲過去的樣子,骨頭上沒有牙印,反而有穿插重擊的痕迹,只看骨頭的樣子就知道那一擊的力量有多大,肯定是當場死亡。

原來那具屍體右胸口的傷不過是巧合,我們走向第三具屍體,他的致命傷更清楚,竟是在顱骨上,屍體的頭皮已被兀鷲啄得斑斑點點血肉反卷,傷口非常駭人,一隻巨大的爪印洞穿了他的顱骨,其中三個洞印最為明顯,足有指頭粗,兩邊的兩個較小,卻也穿透了頭蓋骨,五個血洞混雜着乾涸的*,看起來極為恐怖。

絕對是一擊必殺,我看得心裡發毛,我想象不出這頭猛獸的體型有多大,竟會在顱骨上抓出指頭大小的洞,它的力量肯定同樣驚人,就算是一擊必死,另外兩人也該有轉圜的餘地,但他們全都喪命於它的爪下,還都是一擊致命,這只能說明它的速度也很可怕。

沙漠里怎會有這樣的猛獸?難怪沒有用槍的痕迹,說不定他們是走在大部隊前面,大部隊發現他們的時候已經死了,如果真是這樣就太恐怖了,我一想到周圍蟄伏着這樣一隻凶獸就心驚膽戰。

風漸起,不斷地有黃沙從沙丘上吹下來,將周圍的痕迹漸漸掩埋,我心中的沉重也從一方轉向了另一方,危險也從人換成了自然,自然的力量更令人畏懼,人總是有目的的,也是可商量的,自然卻不會。

阿川走到小七身邊嘀咕了幾句,聲音很輕,我什麼都沒聽見,只見小七點了點頭,阿川眼裡流過震驚,忌憚,還有幾分敬重,各種複雜的情緒揉在一處,在手電光下顯出如鬼魅般的神情。

“這裡怎麼會有大型野獸?”我自言自語着,只感覺遍體生寒,如果他們是被大部隊殺掉的尚能理解,死於野獸只會讓人不安。

“阿川,我們還要繼續按照原路線走嗎?它很可能還在附近。”我開口道。

“隨便更改路線可能更危險,走一步看一步吧,畢竟他們只有三個人。”阿川絲毫不見擔憂,頗有把握的樣子。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