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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那間,我就被拉離了原地,踉蹌着撲到阿川身側,那團濕漉漉的頭髮也從我的臉上甩開了,臉上還沾着水,一股淡淡的海腥氣竄進鼻孔。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什麼都看不見,也什麼都聽不見,阿川拉着我迅速向前跑去,背後傳來一道疾風,吹在後頸上很冷,我聽到有什麼在頭頂移動,一連串的水珠像雨點一樣從天而降,甩了我們一身。

上面的確有東西,我的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我能感覺到它的速度很快,而且個頭不小,它在兩道岩壁間跳來跳去,身手非常靈活。

海腥氣隨着呼嘯的風聲傳來,這是海洋生物特有的味道,我什麼都顧不得了,只是用儘力氣向前奔跑着,胸前的傷口似乎裂開了,鑽心地疼,原本腳腕的疼痛已經很輕很輕,現在卻又一次腫脹起來。

阿川深一腳淺一腳地跑着竟沒落下風,頭頂的東西還在追趕我們,我總感覺它的速度會很快,卻像是在特意放我們逃,像貓捉老鼠一般玩弄着我們。

我們的腳步聲很亂,背後的背包和氧氣瓶撞擊着發出一連串亂七八糟的聲音,將頭頂的聲音遮掩住了,我已經很久沒有跑得那麼快了,沒多久就氣喘吁吁,偏偏一吸氣肺里就疼得要命,微微憋着又岔氣,直跑得頭暈腦脹,兩腿像灌了鉛似的。

阿川一直在死死地拉着我的手腕,我感覺自己在拖累他,我們跑的路線也很亂,摸到一條岩縫就鑽,早就不知跑到了何處。

我喘得太厲害了,如果眼睛能看見,現在肯定也是一片漆黑,我的身體沒法再堅持下去,腳下一絆,身體一歪就向前撲去。

阿川拉住了我,我的手腕折了過來,差點斷掉,我忍不住叫了一聲,阿川的腳步卻突然停了,我只感覺腳下一軟,直接跪坐下來。

沒有聲音了,頭頂沒再有冰涼的風,也沒有水滴下,海腥氣淡了很多,那個追趕我們的東西似乎不見了。

我還是不敢問,卻無法抑制沉重的呼吸,阿川彷彿融進了黑暗,一絲聲音都沒有,如果不是一直拉着我,我還以為他也消失了。

那個東西究竟是何時消失的?還是說它還在,只是把自己隱藏起來了,我的腿腳總算沒那麼酸了,我輕輕地活動着身體,扶着阿川慢慢站起來。

阿川像雕塑一般一動不動,我吞了口唾沫,抬頭望向頭頂,明知道什麼都看不見,還是忍不住張望,迷宮的活動劇烈起來,岩石摩擦聲此起彼伏,那個東西真的消失了。

就在我想要放鬆下來的時候,阿川卻突然鬆手,猛地向後一退,我聽到利器破空的聲響,霎那間一團疾風從臉側划過,有什麼東西被砍斷了,緊接着就有濕漉漉的一團東西甩到了我的臉上!

“啊呀!”

我忍不住怪叫一聲,它帶着一團黏液粘在了我的臉上,我迅速伸手想要甩掉,阿川卻先一步拉住了我的手腕,把我向他的方向猛地一帶。

有什麼東西落到了我原本站着的位置,發出一陣輕微的觸地聲,阿川的反應極快,拉着我向前跑出數米遠,我回過神來,趕緊跟上他的步伐,剛剛還沒休息好,逃竄卻又一次開始了。

那個東西還在!它一直都在跟着我們!一跑動起來我就什麼都聽不到了,剛開始還有風聲,現在卻連風聲都沒了,它就像又一次消失了一樣,我根本聽不出身邊還有個活物。

我根本跑不動,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喉嚨深處湧起腥甜味,沖得我犯噁心,好不容易回歸原位的五臟六腑又攪成一團,無處不疼。

我還是察覺不到那個東西的存在,沒跑幾道岩縫阿川就又停了,周圍陷入一片寂靜,他凝神聽了幾秒,迅速開口說了一句:“不是一個。”

我的心像漏跳一拍,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現在正追趕我們的不是最初的那個了嗎?它們到底有多少,阿川又是怎麼聽出來的?

我一頭霧水,只能跟着阿川奔逃,全身都軟綿綿的,像中了軟筋散,阿川幾乎是在拖着我前行,又跑過五六條岩縫,阿川又一次停了,我除了大口地喘息什麼都做不到了,也沒那個力氣注意頭頂。

沒有聲音,阿川似乎也有些奇怪,發出了一道極低的疑惑聲,沒再有怪物襲來,我們這一次站了很久都沒遇到襲擊,我舉起短劍在頭頂揮了好幾次,什麼都沒碰到。

它又一次消失了,很可能是隱藏在高處,避開了我們的聽覺範圍,這裡的岩石又變得凹凸不平起來,腳下深深淺淺全是溝壑,我們離那個安置無皮乾屍的岩洞很遠了。

那到底是什麼?

我抹了一把臉,那塊被濕發碰到的皮膚有點發癢,摸一把有細細的鹽,這是海水,還有着一股很淺的腥氣,氣味混合在空氣中,幾乎察覺不出。

我緊靠着阿川,凝神聽着周圍的動靜,它似乎真的不在了,我不由生出一種無所適從的感覺,不僅是恐懼,更是因為它選擇了放棄。

在一片漆黑的環境中,我們幾乎不可能躲過它的襲擊,根據阿川的意思,這種東西還不止一個,它們的速度很快,又能飛檐走壁,沒道理會突然出現嚇我們一跳,又放過我們。

它們到底有什麼目的?我不由想起那隻斷手的主人,它也一樣,一直隱藏在暗處騷擾,卻沒有直接殺掉我們,哪怕是被十一砍斷了手也沒來報復,不過它已經離我們遠去了,自那之後就沒再看到它的身影。

這座島不簡單,不僅有chīrén的怪物,更有存在思想的生物,就像剛剛那場追逐,我越想越覺得它們是在驅趕我們,要把我們帶到某個地方。

“阿川。”

“大澤。”

我和阿川同時開口,聲音交疊在一處,停了半秒又同時說了一句:“你先說。”

沒想到我還有和阿川如此有默契的一天,我覺得有點彆扭,阿川卻笑了:“我覺得它們是想把我們引到它們希望我們走的路上。”

“呃,是,我也想說這個。”我愣了一下,開口道。

阿川也看出來了,我心裡沉甸甸的,天知道它們是想讓我們去哪裡,等待我們的又會是什麼。

“不過這只是猜想,我覺得我們可以驗證一下。”阿川又一次開口。

“驗證?怎麼驗證?”

我頓時生出不好的預感,只聽到黑暗中傳來一聲壞笑,阿川拉着我轉頭就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這傢伙還是這麼瘋狂,他的手像鉗子一樣拉得死緊,我不想去,又不能拒絕,他肯定不會管我的想法。

我們回到了上一條岩縫,剛拐過彎角,頭頂就有一滴冰涼的水落到了我的臉上,我一驚,倏地向後退去,阿川卻突然用力把我向前一拉,我正想開口拒絕,只聽到身後的岩縫深處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

阿川的動作立時停了,我也在瞬間僵在原地,我倆默契得很,齊齊屏住了呼吸,霎那間腳步聲變得格外清晰。

有人在走,這絕對是人走路的聲音!

我難掩激動,下意識地就想發問,阿川卻突然抬手捂住了我的嘴,另一隻手在我背後迅速寫了個“不”字。

我有些疑惑,又很快想通,這個聲音的確像是人走路,但沒人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如果真的是人,也不知是同伴還是敵人,我們不能先暴露。

就算周圍很安靜,那串腳步聲也很小,它離我們最起碼也有五六條岩縫的距離,傳到我們這裡只剩下模糊的迴音,聲音時大時小,有點亂,我能聽出那個人在試探,他不知道哪裡是正確的路,他拖着腳步,走得並不輕鬆。

這一定是人,腳步聲大了一點,他在向我們靠近,阿川還在死死地捂着我的嘴,他手心裡出了一層薄汗,很涼。

阿川很緊張,我能感覺到他的身體是緊繃著的,像是要隨時發動攻擊,他未免太謹慎了,聽這腳步聲應該只有一個人,恐怕還受了傷,就算是敵人也不可能打得過我們兩個。

腳步聲更大了,他在向我們靠近,我們剛才又是說話又是走,既然聽到了他的腳步聲,那他也一定聽到了我們,他是被我們吸引來的,他在找我們。

他肯定受了不輕的傷,步履蹣跚,這樣一想我也不怕了,趁阿川不注意別開了頭,試探着問了一句:“誰?”

“你……”

阿川用極低的聲音說出一個模糊的音節,他似乎很吃驚,我正想告訴他沒必要那麼緊張,他卻突然鬆開了我的手,身體在一瞬間遠離了我。

我有些莫名其妙,連我都能聽出那個人狀態很差,阿川肯定也聽得出,他雖然謹慎,但在這種情況下膽子也不小,這一次不知是怎麼了,怎麼會怕成這樣。

我轉頭就想去拉他,卻只聽到一陣極輕的漸漸遠去的腳步聲,沒幾秒就徹底消失了,他竟然把我丟在這裡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