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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場景其實很好笑,兩方見面互相被嚇,不知究竟誰才可怕,這些常年處於黑暗環境中的深海生物很怕光,不管長相多麼怪異駭人,見到光的第一反應就是逃走,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自己是這些生物,突然見到一個長相奇異的兩腿怪物發出刺眼的光,肯定會落荒而逃吧。

這麼一想也不覺得怕了,我關上手電,神哥和阿川一前一後開着就足夠了,看不到也無需怕,我只當兩邊都是岩石就行了,這時候如果有近視眼反倒更輕鬆。

腳下凹凸不平,兩邊也是亂石橫生,我扶着一邊的岩石上上下下地走着,被海藻覆蓋的石頭滑溜溜的很難走,窄一些反倒不容易摔倒,我的平衡力強了許多,好幾次差點摔倒都能及時找回重心。

不計其數的貝類橫亘腳下,各種各樣奇形怪狀,我們其實不必帶食物,必要的時候烤一烤它們就行了,但這些生物完全超出了我的知識範疇,或許會有有毒的混在裡面,不過貽貝和生蚝我還是分辨得出的。

這裡根本就不像陵墓,完全是天然的,沒有一絲一毫的人工痕迹,十九不會撒謊,或許是時間太久,人工的痕迹都被覆蓋了吧,大海是最容易埋藏秘密的地方,不要說千年百年,幾年時間便足以抹除一切。

腳下不斷響起貝類被踩爛的“咯吱”聲,我們的到來對它們來說何嘗不是無妄之災,這些貝殼一簇簇地豎立着很難走,即便是穿了很厚的膠鞋也能感覺到硌腳。

前方又出現了岔路,而且一來就是五條,十九毫不猶豫地進了其中一條,我們齊齊跟上,路很難走,還是天然的樣子,這座島本就不大,我們在逐漸逼近核心。

根本就沒什麼危險,我心裡輕鬆了很多,除了那個怪異的“嘭嘭”聲一直持續着,周圍再無其他動靜,沒有危險生物的影子,也不見那些敵對的人,安靜得反而讓人更容易陷入另一種恐懼。

我感覺有點口渴,臉上很乾,摸一把全是白花花的鹽,鹽分讓我們的身體更容易失水,但我不敢喝,這裡無法補充水源,物資必須節省。

前方又出現了岔路,它們根本不能叫做路,只是一道道狹窄凌亂的縫隙罷了,大堆大堆的貝類和海洋生物的分泌物把本就狹窄的岩縫堵得死死的,我能從凌亂的縫隙中看到後面是通路,但根本過不去。

四五道岩縫橫七豎八地分布在岩石上,十九按住其中一道縫隙旁的岩石,輕輕一躍側身跳了進去,貝類發出一陣“噼啪”碎裂聲,他跳了近一米高,正站在這些攪成一團的粗糙岩石上。

這條岩縫幾乎被完全堵住,後面仍有遮擋,十九側身踩上,對着我伸出手,神哥托着我的腿一頂,十九一拉,就把我接了上去,我練習過的那點兒皮毛在這裡根本就用不上。

岩縫太窄了,我們只能手拎着裝備側身前行,明明有更寬的路,十九卻選了這條,這一定是阿青的指示,可惜我沒法聽到他的消息。

岩縫兩邊全是鋒利的貝殼和石棱,我感覺自己要被壓成肉餅,十九貼着石壁慢慢挪動着,我也盡量小心,但無濟於事,全身上下總有注意不到的地方,貝殼划過身體,硌得很疼,走到哪裡都免不了留下淤青。

開路的十九更不容易,我看到他從背包里抽出了一根鐵棍清理前方的障礙,明明可以用更大的力氣,他卻敲得很小心,他在努力控制着不發出大的響聲,我不由想起阿川的話,難道在這裡大叫會引來什麼嗎?

我踩在一堆貝殼上,像光腳跳上按摩墊,悶悶地疼着似要抽筋,神哥也擠進來了,十九那邊似乎遇到了麻煩,他突然用力,我聽到一團重物砸落的聲音。

這一下很響,霎那間身後的岩壁突然一退,我一驚,被硌了一下趕緊直起身,岩壁是真的動了,原本只能側身,現在卻可以正過一半。

十九的動作立時停了,我扭頭看向岩壁,它明明是和整座島連接在一起的,怎麼會說動就動,還是說十九碰到了什麼機關?

這裡根本就沒那麼簡單,我打開手電,看到了那塊被十九敲下去的岩石,就是普通的覆滿了海洋生物的岩石而已,我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右邊的岩壁,粗糙冰冷,藻類橫生,也是真的岩石。

“怎麼回事?”

沒有人回答我,十九身手敏捷,迅速跑過這段路,我趕緊跟上,滿腦子都是不可思議,岩縫是真的在瞬間變寬了,它難道還長了耳朵不成?

危機感驟然降臨,剛剛平穩下來的心態蕩然無存,我忍不住抬頭看去,看了一圈也沒發現這塊岩壁有什麼異常。

岩縫的盡頭豁然開朗,大概有一米寬,只是腳下更難走了,凹凸不平的岩石上全是細小的海藻,非常滑,還有近半米深的積水,所有人都打開手電照着腳下,細密的海藻在水裡晃悠悠地飄着,根本看不見腳下有什麼。

我也只能盯着石頭的輪廓,一手扶着岩壁慢慢走,這種崎嶇的道路太過耗費體力,走一步抵得上平時的五步。

還是看不出有人工開鑿的痕迹,只是頭頂的空間更大了,我們像是行走在迷宮裡,兩邊的岩壁滑溜溜的,就算我長了八隻腳也爬不上去。

這裡的岩石倒沒有很亂,只是那些橫生的海洋生物堆積了太多,我們一邊走一邊躲,腳下時不時就響起古怪的聲音,我能感覺到有很多東西被我們驚動,四散逃竄。

兩邊岩石上的縫隙太多了,如果真是人為開鑿出的,只能說明這裡年久失修,破爛得不成樣子,也是,畢竟都兩千多年了。

我抬頭看去,島里的空間真的很大,好像整座島全被挖空,如果真是人為修建的,絕對是一個奇蹟,我沒法想象幾千年前的人們究竟是用什麼方法將一座沉浮島開鑿成這個樣子,難道真的是仙人做法嗎?

這條路應該是對的,兩邊有很多岩縫,但都不能走,岔路還是很多,十九都是毫不猶豫地就做出了選擇,這一定是阿青指的路,我也稍微安心了一點。

時寬時窄的岩縫已經成了家常便飯,我們或進入水裡,或走在潮濕的岩石上,兜兜轉轉不知到了何處,我感覺自己早已把整座島都轉了一圈,卻還沒進入核心。

前方又是幾條岩縫,十九轉進一條,我機械地跟上,他卻突然停了,我一驚,伸頭只見前方的黑暗中矗立着一個人影。

那是個普通的人,沒有怪異的地方,他立在那裡一動不動,對我們的光毫無反應。

我們離得太遠了什麼都看不清,十九隨手從旁邊的岩壁上擰下一枚貽貝扔了過去,伴隨着細微的“撲通”聲,水花濺起,貽貝落在人影身前,他肯定被濺了一身水,但依舊沒有反應。

我吞了口唾沫,站得僵直,除了那一直縈繞耳畔的“嘭嘭”聲什麼都聽不見,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我們和那個人影遙遙對立着。

十九突然轉過頭來,嚇了我一跳,他沒看我,而是把目光放在神哥身上,神哥越過我走到了前面,輕聲開口:“沒事。”

十九又向前走去,墨家這次也太小心了,從前那個吊人銅矛要駭人得多,他們也沒放慢腳步表現出一絲遲疑,這一次墨家是真沒底。

我明顯感覺眾人的腳步都放輕了,我們離那個人影越來越近,它還是沒有動作,十九又丟出一枚貽貝,準確地打到了它身上,發出了難以形容的奇怪聲音,不是石頭,反而軟軟的。

在墓里封存了幾千年的東西肯定不會有這種聲音,如果是活人也早該給個反應了,我越發緊張起來,不敢看又按捺不住,光越來越亮,我看到那真的是個人。

它的五官栩栩如生,黑色的長髮沾了水,濕噠噠地貼在身上,乍一看好像還活着,它沒穿衣服,也可能是早就爛掉了,我們越來越近,直到停在它身前,離得近了才發現是個人俑,它的五官全都是畫上去的,不知用了什麼顏料,已經滲進皮膚,被水泡了這麼多年都未曾褪色。

它全身都呈現出陰慘慘的深紅灰色,瞪着眼睛,沒有表情,一副麻木的樣子,看得人心裡發慌,十九舉起鐵棍捅了它一下,只見它的皮膚微微凹陷下去,又很快恢復原狀,竟像活人一樣充滿彈性。

我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就像鞣製過的皮革一般軟軟的,但裡面不是空的,填充了東西。

“是真的人皮,頭髮也是真的。”神哥開口道。

我觸電般地縮回了手,覺得有點噁心,再看它的五官處處透着邪氣,我突然發現了這個人皮俑最不和諧的地方,它就這樣立在水裡,全身光滑沒有海洋生物附着,孤零零的突兀而奇怪,更何況如果浮島沉入海底,它肯定會漂起來,不可能還保留着穩穩站立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