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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狹窄空間中血液流速快了很多,我們像乘着瀑布飛速前行,雖然沒那麼誇張,但速度也遠比自己潛游快,我本來還擔心自己的身體狀況和體力都到了極限,就算氧氣充足也可能中途暈倒,現在倒省力了。

血液太滑膩了,我們緊緊地拉着手,也總感覺會隨時飛出去,前方的人和十九都換了姿勢,他們沒再握着我的手,而是緊緊地鉗着我的手腕,幾乎要把我拉扯脫臼。

這段距離不算短,足有上百米,但我們的速度很快,不出半分鐘就隨着血流沖了出去,霎那間血流速度變得極為緩慢,我習慣了剛才的速度,現在就像靜止一般。

血液還是在流動的,只是速度比剛進入血井時還要慢,我感到前方的人在向上游,他在拖着我們。

周圍什麼都觸碰不到,我們似乎進入了另一個血池,浮島的搖晃更重了,我甚至能感覺到血液下方海水的涌動,我們和海水僅隔着一層岩石,下面是水,上面是血。

我被拖拽着,只能擺動雙腳向上,身後的十九感受到方向變化,也主動向上游去,兩人齊齊拉着我上游,我幾乎不用自己動。

頭頂傳來水花飛濺的聲音,眼前咕嚕嚕地出現了很多氣泡,我有點訝異,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拖出了水面,不,是血面。

我們的速度未免太快了,我根本就沒用到氧氣瓶,連憋住的那口氣都沒用完,探照燈和護目鏡上全是滑膩的血,照着什麼都是赤紅一片,我抬手擦了幾下也沒好多少,我的手上也全是血。

海水拍擊聲變得異常清晰,海水獨有的咸腥氣味和着血腥氣衝進鼻孔,我乾脆把護目鏡打開,隱隱看到一片赤紅中有一大團黑色的陰影,像是一道天塹攔在我們面前,有十幾米寬,比血液平面高出了近半米,我們浮在血池裡,看不見對面是什麼。

頭頂也是黑乎乎的岩石,距離我們有兩米多高,這裡竟然是個岩洞,我的視線被紅光阻擋了,看不出這些岩石有沒有被打磨過的痕迹,周圍全是血液,卻沒有凝結的跡象,我又能感覺到血液的流動了,下方一定還有出口。

神哥他們全都浮在我身旁,每個人都是一頭一臉的血,像沒皮血屍,滑膩的血液正從我們身上臉上滴落下來。

我怔怔地看着神哥,他的白髮被血一染,紅得刺目而漂亮,在微弱的光下閃閃發亮,比起我們的狼狽不堪,竟多了一分別樣的美感。

看到我們全都浮了上來,神哥開始向那團黑色陰影游去,我們緊跟在後面,離得近了,我才發現那是一堵岩牆,漆黑的顏色和島上所有的岩石一樣,上面凹凸不平,沒有任何人工開鑿的痕迹。

我們又近了幾分,我才看清這堵岩牆是有弧度的,神哥已經到了近前,他隨手一按石壁,整個人就騰空而起,落到了岩牆上方。

十一和阿川都跳了上去,每當這時候看見阿川的動作比別人慢了好幾拍我就想笑,也只有這時候才能意識到他真的不擅長這種運動,其實我哪有資格笑他,我只會比他更狼狽,動作更蹩腳。

十一和神哥把我和十九拉了上去,海腥氣變得更重了,我本以為這會是一個岩石孤島,但錯了,它只有周圍一圈是凸起的岩石,寬約半米,這是個岩環。

它是個凸起的岩洞,直徑足有十幾米,在洞口上蒙了很厚的皮製物,蓋滿了整個岩洞,我湊近一看,才發現這些皮製物全是人皮,它們被一張張地縫合起來,又鞣製黏連了七八層,變成了一張巨大的人皮製品,被牢牢地釘在岩洞上。

而現在,我看到距離我們不遠處的岩洞邊有一個破洞,洞口附近全是血,神哥正向它走去,我也走了過去,這明顯是被人用利器粗暴地劃開的,厚厚的人皮破了個一人多寬的口子,邊角還有明顯的撕裂痕迹,正軟塌塌地耷拉着,下面傳來陣陣水聲,涼絲絲的海水氣味正不斷地衝進鼻孔。

我怔怔地看着這個缺口,吸了一口涼氣,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假阿川曾經說過的話,身旁的阿川突然笑了一聲:“如我所料,以潮汐為號,設計得真夠巧妙的。”

原來阿川也發現了,我又轉頭看向十九,只見他對着我笑,他肯定也猜到了,如果不是假阿川曾告訴過我,哪怕站在這裡親眼看到,我也未必能想得出來這是做什麼用的。

潮汐鼓令人驚嘆,但更恐怖的是上面的裂口,那一看就是人為造成的,這塊被縫合鞣製的巨大人皮歷經數千年都沒破掉,這只能是人為,上面的裂口是那麼新,還有裂口邊的血跡,雖然已經凝結,但仍能看出是新鮮的。

那個假阿川來過,他真的跳進了血井,來到了這裡,刺破人皮逃了出去,我設想的第二種情況被推翻了,我們發現血井的時候他已經跳了進去,那個洞里的確有人幫他把人皮封蓋了回去。

真相竟然是最詭異的那個,我感覺頭疼得厲害,這座島里除了我們沒有別人,不是我們乾的,還能是誰?難道真的是那些鮫人嗎?

我還是想不通它們的目的,如果想要把我們趕出去,從一開始就能這麼做了,它們是想把我們趕到放玉的岩洞的,為什麼又要幫我們逃走,我們對於它們來說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存在。

我看向阿川,看向十九,他們就像沒看到裂口處的異樣一般,不肯多說一句,眼裡也看不出情緒,好像它的出現理所當然。

越是這樣才越怪異,阿川不該是這種表情,他先前就看出了什麼,現在不可能這麼淡然,而且注意到血井異樣的只有我們三個,神哥和十九都不知道血井原本該是什麼模樣,為什麼他們也對此毫無異議?

“走吧。”

神哥說了一句,直接從破口處跳了下去,新鮮的血液覆蓋了乾涸的陳跡,我把腦海中的東西全都丟了出去,沒再猶豫,跟着他們一個個跳下,冰涼的海水cìjī得我無比清醒,我看到絲絲縷縷的血隨着我們的動作飄散,探照燈也恢復了正常的顏色,我們像是進了一個巨大的洞穴。

水面在上漲,雖然很慢但也肉眼可見,浮島果然在下沉,這是個向內凸起的洞,原本最起碼也有十幾米高,現在已經不到一半了,只有潮汐水漲時,海水才會撞擊到人皮上發出陣陣鼓聲,現在不是潮漲,水位上漲只能說明浮島在下沉。

如今沒了人皮遮擋,海水就會進入到血池之中,不知會給浮島帶來什麼影響,我突然覺得很難受,如果上面真的是那頭巨獸的身體內部,直接灌入海水,它是不是會死掉?

如果它死了,這座浮島是不是再無上浮的可能?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產生這種心情,如果它真的是一個古老的生命,還因此而死,那我們就都是罪人,或許是見到了那些鮫人,我突然覺得它們都是無辜的生命,可恨的是那個把這裡改造成地獄的人。

我不能多想了,神哥已經沉入水中,我沒再憋氣,用了氧氣瓶,我們背了一路,總該用上它。

下方一片漆黑,是深海,我們隨着神哥不斷下沉,熟悉的水壓襲來,我能感覺到現在是在海平面下三十多米,前方密密麻麻全是長長的海草,周圍的光變成了黯淡的綠色,我們又回到了剛進入時的境地。

我們從海草叢中遊了出去,進入到浮島底部,漆黑的岩石就在頭頂,上面墜滿了各種各樣的貝類和海草,隨着浮島晃動。

它的確在下沉,神哥向著浮島邊緣游去,我能感覺到頭頂的岩石在靠近,它下沉得很緩慢,但那只是對它來說,我感覺自己剛游出十幾米,它就下沉了足有四五米深。

我們不得不一邊前游一邊下潛,否則就會被下沉的浮島砸到,雖然速度不快,但瞬間的衝擊力也足以把我們打死,在水下一切感官都會變得不清晰,我們必須盡量離它遠一點。

水壓越來越大,但離我的極限還早,我也不敢大意,它的速度對我們來說一點也不慢,被這樣一個巨大的陰影籠罩着,就算沒有危險也會惴惴不安,這是生物的本能,我們對體型比自己大得多的生物有着自然的恐懼。

水下很黑,但我能看到浮島陰影的邊緣,離我們最多還有百米,氧氣充足,我們游得也很快,在下潛到近六十米深的時候,我們終於擺脫了浮島的陰影。

這時候我已經很難受了,雖然還不是極限,但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已經不容再下潛了,這是最後的死裡逃生,時機把握得剛剛好。

肺里很疼,那股血腥氣還在口中,憋漲感和着疼痛一齊襲來,我的手腳都沒什麼力氣了,剛剛游得太快,還承受着水壓,為了逃命,我把最後的幾分氣力都壓榨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