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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景星宮,金毓庭,萬紫千紅的琪花瑤草,披着淡淡的霞光,星星閃閃,映照在一雙雙琉璃般的瞳孔里,美艷至極。

五六個妃子如花瓣一般聚在一起,身姿裊娜,舉目如星,手把小扇,頂於一點,似共托一輪明月……

領頭的妃子束着袖子,玉立於玉階之上,揮指如風,當弦樂響起,“君似明月我似霧,一,二,三!”

“君似明月我似霧,霧隨月隱空留露。君善撫琴我善舞,曲終人離心若堵。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魂隨君去終不悔, 綿綿相思為君苦。相思苦,憑誰訴?遙遙不知君何處。扶門切思君之囑,登高望斷天涯路……”

伴着歡快的旋律,妃子們裙裾飛旋,好似一隻只花蝴蝶,翩然於花庭之中……

“哇!”“好好聽啊!”“好好看呀!”

此時此刻,花庭周圍早已圍了一圈又一圈宮女和太監,一個個看得目瞪口呆,心花怒放。

有些入不了東宮的,早已把東宮的外牆圍了一遍,透過各種縫隙,兩眼看得發亮。

通向花庭的曲徑上,白餌的腳步不知不覺地停了下來,眼神定在一個方向,注視着眼前的一幕幕,幾乎不敢相信……

古,相,思,曲……

“如何?”鸞鏡站在一旁,瞥了她一眼,“現在相信了吧?無話可說了吧!”

見她不語,鸞鏡嘴角無聲一笑,心中暗暗:現在有壓力了吧!後悔躺了一天吧!

良久過去,那邊的曲調再次進入了高潮,引得遍地的歡呼聲一陣接一陣,“好喂!”

白餌一動不動的目光旋即收回,盯着鸞鏡,“這算什麼?這與白天那一套有何區別?”

花里胡哨!

她們這是把漠滄無痕當作流連青樓的浪子嗎?

毫無涵養!

白餌幾乎要把這些說出來。

被那語氣一驚,鸞鏡納悶地問:“這算法子!”

聽出了鸞鏡的意思,白餌目光抬起,“咱們也有!”

“???”鸞鏡以為她是耍嘴皮子。

這會兒,那邊曲調漸弱,妃子們徐徐收了尾。

又是一片掌聲響起。

被那氣氛一影響,白餌和鸞鏡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拉了回去。

這是,一群妃子忽然站成了兩排,對着玉階方向,微微側鞠,“宸妃娘娘安好!”

宸妃娘娘?

須臾,只見一身着華服的女子從庭中徐步而出,在西面,正是黃昏,餘暉恰巧照射過來,整個人都沐浴在一片斜暉之中,玉階之上,那薄薄的身影被拉得格外長!

西山正暮,餘霞萬千,檐角,風鈴,玉階……

她彷彿被嵌在一幅畫卷里!

令人看得移不開眼睛!

“她是?”

白餌忽然不確定地問。

那稱呼喊得清澈,鸞鏡搞不懂她為何明知故問,只是淡淡道:“她便是宸妃,半年前,那個由君主欽召入宮的、新水榭歌台的歌女,沈含!放眼整個後宮,名義上最得寵的妃子!”

說著,鸞鏡下意識瞅了她一眼,語調變得陰陽怪氣,“若還有可能,她也是你將來強勁的對手之一!”

“怎麼會那麼像?”白餌盯着那張映在霞光里的側臉,忍不住問。

“像什麼?”鸞鏡又搞不懂她在嘀咕什麼了。

那邊,宸妃滿意地點了點頭,淡淡道:“已經很不錯了!歇息片刻,片刻之後,咱們繼續……”

忽然,見她莫名上前,鸞鏡趕忙拉住,“你想幹什麼?現在不是拜見的時候。”

白餌頓了頓,心想,此時上前,確實不妥……

須臾,她目光再次抬起,落在宸妃身上,眼中滿是遲疑……

沈,含。

驀然,她回過頭,一副決意打道回府的樣子。

鸞鏡又蒙了,反追過去,詢問:“你這是做什麼?”

“回去!”白餌雙腳不停,“咱們是時候做點什麼了!”

“你想到法子了?”鸞鏡上前引路,一邊忙着替她把擋路的枝椏掃開,一邊迫不及待地問:“你可有法子了?”

“……”白餌眼神一頓,抿了抿嘴角,有些欲語還休。

她雖躺了一天,也不是一點法子也沒有。

這些天,她也沒閑着,四處賄賂宮女、太監,抓一抓漠滄無痕的喜好……

不問還好,一問,簡直令人驚嘆……

有說漠滄無痕每隔一個月,便會命人出宮找美男,美男偷渡入宮,被安置在一個秘閣上……

每天晚上,當漠滄無痕處理完政務,便會從秘閣里選人,將人喚到東煦閣,然後……

有時候,處理政務處理到一半時,會把長得健碩的官員率先叫進來,拉到榻上,解悶……

這倒與民間傳聞有些一致,只是,她以為民間的傳聞已經夠大膽了,真沒想到,這宮廷之中還有更勁爆的。

在聽了一堆無用的消息之後,有個叫做小木子的宮女告訴她,漠滄無痕喜歡聽曲,好音律……

總算有一個正常的了。

於是,她打算賭一把。

如果最後實在沒有更好的法子,便攻心!

她就賭一賭,漠滄無痕是否對當初的歌女還有情!

只是,這個法子終歸是保底的法子。

畢竟,再現當年的《古相思曲》,定然會引起漠滄無痕的注意。

如此以來,目的的確達到了。

但這定然會引起漠滄無痕對燕溫婉這重身份的懷疑。

雖然,她和燕溫婉長得有幾分像。

但,難保漠滄無痕不會因為這首曲子加深對她的疑心。

故而,她保留了這個法子,畢竟太冒險了,搞不好,明天就被拖出去斬首了……

不過,意外的是,這首曲目竟然和東宮撞了!

她完全沒有想到,後宮之中,竟然也會傳唱這首古曲!

既然大家都在唱,那麼西宮也唱,那也無可厚非了吧?

畢竟,這秦淮的女人都喜歡跟風。

今日個某某妃子抹了個新妝容,明日其他妃子也學着抹,再過幾天,整個秦淮都抹!

見鸞鏡問得急,白餌換了淡淡一笑,信誓旦旦道:“沒錯!我承認他們這個法子的確不錯!完全值得我們借鑒!”

“借鑒?”鸞鏡一臉吃驚,亦不解。

“她們唱,”白餌眼神確定,“我們也唱!”

“人家還跳呢!那不成你也跳?”鸞鏡兩眼微閉,幾乎要暈過去,萬分的不可思議。

“對,有樣學樣唄!”白餌擺擺頭。

鸞鏡一本正經地問:“這就是你想了一天的法子——剽竊?”

剽竊怎麼了?

誰剽竊誰還不一定呢?

明明是她先想到的……

只是有人比她先做了罷了……

白餌眼神一晃,問:“難道妹妹有更好的法子?”

鸞鏡無語。

白餌回過頭認真道:“不過呢,咱們要與他們唱得不同!”

“怎麼個不同?”畢竟她是歌女,鸞鏡還是抱有一點希望。

緊接着,白餌吩咐鸞鏡去把西宮的女人能找的都找回來!

閑雲殿中,簡單開了個小會。

動員大會。

結果遭了幾個白眼後,人都跑掉了,一轉眼,只剩了兩個人。

白餌抓住花美人這跟救命稻草,“汝膤……”

另一間房,慫恿不斷——

“還記得自己為何要入宮嗎?錯過了今夜,自此紅顏枯骨……”

“……罷了!被盛妃娘娘處置便處置吧!此生若能再見他一面,死而無憾!”

……

白餌以為自己已經搞定了一個,結果,出了這個房子後的花汝膤忽然糾結得要死,不停地看向春猶漣。

白餌又跑到春美人那裡,“猶漣,就只是彈個琴而已,奏個曲而已,都是你擅長的……我知道你琴技聊得,半個時辰學一首新曲,你做得到的!”

被誇後的春猶漣眼神藏着笑意,但她仍舊擺出了一副拒絕的態度,“彈琴不為悅人,只為悅己。你所請之事,與我心中相悖……”

“誰說是悅人了?”白餌耐心解釋,“咱們只是找個地方唱唱歌,奏奏曲,自娛自樂,共度良宵呀!有問題嗎?那些宮女太監不都這般慶祝的嗎?咱們也沒搞特殊……”

“那你告訴我,為何要選《古相思曲》?”春猶漣質問。

三寸不爛之舌開啟,“自然是為了緊跟宮廷風向!現在路上的太監都在跟着哼了,像我們這種愛曲之人,怎不心動?更何況,這可是一首舊曲!光曲譜,天下就已經沒有多少本了!論難度,自古沒有多少人敢傳唱!如此挑戰性的一首曲子,放在面前,豈能退避?難不成——”

小看的眼神送了過去……

春猶漣果斷避開,又道:“要唱可以!但地址,我來選!”

沒有更好的法子,白餌只好破釜沉舟,“好!”

“我們去清河宮的後面唱!”

“什麼?”“什麼?”

鸞鏡和花汝膤幾乎同時發出了驚訝。

清河宮的原址,便是一片幽靜的林子。

林中,有河流,有山陂,有林子。

四處常年繁茂不斷,當初便在此修了一座清河宮,後面的資源仍未開發,保留着原有的青山綠水的模樣。

通常宮裡的人去的少,因為中間有一片寬廣的河流,河面沒有通過方式。

地傍清河,清河宮便由此而得名。

“去那般偏僻的地方,還怎麼吸引君——”

眼看她就要說漏嘴了,白餌趕忙抓住花汝膤。

“怎麼?有問題嗎?”春猶漣淡淡問。

白餌示意鸞鏡將花汝膤拉走,這邊擠出笑容,應付春猶漣,“沒問題,這個地方寂靜!再好不過了!”

現在能支撐她開展這個計劃的,恐怕就只有——酒香不怕巷子深,這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