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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樹面無表情地將滿滿一大碗抿曲擱在桌上,小花生已經大口地將肉往嘴裡塞。

夜放喉尖忍不住就是一澀。他默默地將那碗抿曲端過來,用筷子挑了挑:“你們每天就吃這個?”

花千樹輕哼一聲:“覺得我薄待了你家兒子是不是?他腸胃不好,不能吃太多的肉,消化不了,這是生活又不是很方便,所以,我們晚間吃粗糧與粥比較多。”

夜放搖搖頭,聲音裡帶着一點哽咽:“沒,只是心疼。”

低下頭去,狼吞虎咽地吃抿曲。

這些天沒有好生吃一頓熱乎飯,一入口,咸香適口,香而不膩,滑爽勁道,竟然十分合口。不由狼吞虎咽,一大碗抿曲眨眼的功夫就進了肚子,然後眼巴巴地瞅着花千樹的碗。

花千樹看他狼吞虎咽,好像是在吃什麼珍饈佳肴,心裡也覺得不是滋味,還不知道他餓了多少頓。

將碗擱在桌上,一言不發地起身去了灶間。現成的豆面,一個滾鍋,便撈出來,又是滿滿一大碗。

夜放呲牙一樂,接在手裡,風掃殘雲一般,打掃了一個乾淨。只將小花生看得目瞪口呆,嘴裡的肉都忘了吃。

“我是真的餓了。”夜放放下碗,有點不好意思:“夫人的手藝真好。”

花千樹依舊不與他說話,只是催促小花生:“不要吃肉了,喝一點湯,原湯化原食。”

小花生不喜歡喝麵湯,小聲嘀咕:“這又不是肉湯。”

花千樹便假裝沉了臉,娘兒倆你來我往地說話,夜放自覺起身,收了碗筷,在灶間“叮呤噹啷”地洗涮。回來之後便坐在對面的椅子上,看着她們兩人。

花千樹只佯作看不到,自顧給小花生洗臉,哄他睡覺。

小花生皮了一天,早就又困又累,卻硬撐着不睡覺。偷偷地指指夜放,與花千樹咬耳朵:“娘親,他為什麼還不走?”

花千樹看一眼大馬金刀坐在椅子上,壓根就沒有自覺離開的意思的夜放,敷衍他:“娘親一會兒就將他趕走。”

小花生大概是吃人家嘴軟:“其實,這個爹爹挺好看的,就是有點凶,還有,太能吃。”

花千樹輕輕地拍他的後背:“乖,睡覺。”

小花生使勁睜大着眼:“他不會是要和我們一起睡吧?”

花千樹篤定地道:“不會,花生睡吧。”

“那他睡哪裡?”

這孩子咋就這麼喜歡操心呢?

“跟外面叔叔們一起。”

他慢慢合攏了眼睛,看起來已經昏昏沉沉,又冷不丁地睜開:“我們不要離開舅舅。”

嘟噥了一句之後,又重新睡了,小手緊抓着花千樹的衣領,不肯鬆開。

花千樹輕輕地扭臉,見夜放坐在椅子上,單手支着額頭,合攏了雙眼,好似也睡著了。

她這才得以放肆而又大膽地打量他,他的確是瘦了,而且整個人就像是失去了水分與陽光的一株野草,無精打采,不似以前那般鮮活。眼睛因為數日的疲憊,深陷下去,顯得愈加深邃,而眉骨就愈加凸顯,給整張冷硬的臉添了兩筆稜角。

油燈下,英挺的鼻樑,緊抿的薄唇,都變得暗淡,但是線條依舊冷毅,沒有一點溫潤與平和。

還是這個硬得像一塊石頭的男子,暴躁蠻橫得不講理的男人,時隔五年,光陰流逝得極快,可是又緩慢,兩人都不再稚嫩,可對待感情,依舊不能心平氣和。

這幾日里,鳳九歌在她面前說了太多,包括夜放私下裡的瘋狂,執拗,消沉,憔悴,也包括他面對朝堂時的嘔心瀝血,步步驚心。

雖然她也是道聽途說,但是卻講述得令花千樹一次次暗中紅了眼眶。

她心疼,哪怕夜放傷她至深。

這些日子裡,也瘋了一樣地想他。沒想到,今日,他竟然果真來到了自己身邊。她貪戀地盯着他的睡顏,作為餘生里的想念。

“看夠了沒有?”

夜放冷不丁地出聲,嚇了她一跳。她慌亂地扭過臉,就像是做賊被捉,心虛地閉上眼睛,裝作熟睡。

身邊窸窸窣窣地響動,夜放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好像是在解腰帶。

花千樹再也不能裝傻,趕緊睜開眼睛:“旁邊屋子裡有床。”

夜放已經吹熄了油燈,徑直走到花千樹的身邊躺下來,一把摟住了她的腰。

花千樹整個身子都僵硬了:“不要!”

夜放悶聲輕笑:“不要什麼?”

花千樹抗議:“孩子就在旁邊。”

“你的意思是,若是孩子不在,我就可以了?”

花千樹頓時啞然,磕磕巴巴地推拒:“不,不是。”

她被夜放圈進懷裡,屬於夜放獨有的氣息鋪天蓋地地將她籠罩起來,令她瞬間赤紅了臉,燒灼起來。

“我已經五年沒有睡一個好覺了。”夜放貪婪地深吸一口氣:“想了五年,終於再一次抱着你,好睏。”

頭頂之上熱燙的鼻息逐漸變得均勻,竟然是果真睡著了。

花千樹蜷縮在他的懷裡,一動不動。這個懷抱,她也想了五年,危險的時候,困難的時候,疲憊的時候,還有夜深人靜的時候,今日,心終於找到了可以停靠的地方。

可是,上京是萬萬不能回的。

自己明日如何才能說服他,讓他離開呢?

花千樹還沒有想到答案,就已經難以抵抗這份暖暖的安全感,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清晨,花千樹醒來的時候,靜悄悄的,只有窗子外面有鳥聲啁啾。

夜放的下巴就擱在她的頭頂,呼出的熱氣縈繞在發梢。身子有些麻了。

她扭臉,看一眼身邊的小花生,踢了半截被子,睡得正香,唇角還掛着透明的涎水。果然,他昨夜裡吃肉吃多了。

夜放的胳膊還放在她的腰間,緊緊地摟着她的腰。好像生怕她夜半會逃走了一般。

她輕輕一動,夜放的手臂就是猛然一陣抽搐,劍眉緊蹙,口中低喃:“別走。”

眸子仍舊緊閉,還在沉睡之中。花千樹心裡一陣激蕩,輕輕地哄着他:“我不走,起來做飯。”

夜放好像聽到了她的話,手臂慢慢放鬆。她坐起身來,替小花生蓋好被子,然後輕手輕腳地起身下床,穿好衣服,走進灶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