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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徵看了韋清雪一眼,笑了笑道:“韓國公年紀還小嘛,行事有些不計後果而已。”

韋清雪表示認同,他深深看了魏徵一眼後,道:“只是陳正泰輸了,他若是耍賴,當如何?”

魏徵便立即板著臉道:“若是屆時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老夫絕不會饒他。”

看着魏徵一臉堅決的樣子,韋清雪放心了。

他是兵部侍郎,可實際上,兵部這裡的牢騷已經很多了,不是良家子也可從軍,這顯然壞了規矩,對於許多而言,是奇恥大辱啊。

自然……武珝的背景,已經迅速的傳播了出去。

武珝……一個尋常的少女而已,拿一個這樣的少女和飽讀詩書的魏公子比,陳家真的已經瘋了。

事實上,在長安,也有一些從并州來的人,對於這個當初工部尚書的女兒,幾乎聞所未聞,倒是聽說過一些武家的軼事,說什麼的都有,有的說那武士彠的遺孀,也就是武珝的母親楊氏,實則不守婦道,自從武士彠病逝之後,和武家的某個管事有染。

也有的說,這武珝根本不是武士彠的女兒,父親另有其人。

這等惡毒的流言,大多都是從武家傳來的。

武家對於這母女二人的憎恨,顯然已到了極點。

尤其是這被驅逐出去的母女,突然成了熱議的目標,許多故舊都來探問這母女的消息,便更引發了武家人的惶恐了。

要知道,現在大家都知道了自己家的事,倘若不趕緊給這母女二人潑一些髒水,就難免會有人生出疑問,這母女若是沒有問題,為何會被你們武家驅到長安來?

當然,人們更想看的笑話,乃是陳正泰。

而作為主角的陳正泰,直接懶得去理會這事了,他將武珝丟進大學堂交給了李義府後,便不再去管了,而是趁此機會抓緊練兵。

軍營之中總是最簡單的,現在鄧健已經逐漸開始上手,此時他才發現了參軍府的好處。

正因為觸及到了每一個最普通的士卒,這參軍府上下的文職武官,幾乎對各營的士兵都了如指掌,所以他們有什麼牢騷,平日是什麼性情,便大抵都心如明鏡了。

這也讓軍中上下頗為融洽,這和其他軍馬是完全不同的,其他軍馬靠的是森嚴的規矩來貫徹紀律,約束士卒。

可這紀律在太平的時候還好,真到了戰時,在亂鬨哄的情況之下,紀律真的可以貫徹嗎?失去了軍紀的士兵會是什麼樣子?

而在這裡卻不同,參軍府關心士卒們的生活,漸漸被士卒所接納和熟悉,而後組織大家看報,參加興趣互動,此時參軍府上下講授的一些道理,大家便肯聽了。

當越來越多人開始相信參軍府制定出來的一套觀念,那麼這種觀念便不斷的進行強化,直到最後,大家不再是被武官驅趕着去操練,反而發自內心的希望自己成為最好的那個人。

因而,參軍府便組織了不少競賽類的活動,比一比誰站隊列的時間更長,誰能最快的穿戴着甲胄長跑十里,炮兵營還會有搬運炮彈的比賽。

這許多的比賽,放在軍營之外,在人看來是很可笑的事。

可當參軍府開始徹底的獲得了將士們的信任,並且開始傳授他們的理念,使的這理念開始深入人心時,那麼……對於將士們而言,這東西,恰恰就是當下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了。

在各種比賽中獲得了獎勵,哪怕只是名字出現在參軍府的黑板報上,也足以讓人樂上好幾天,其他的袍澤們,也免不得露出羨慕的樣子。

每一日傍晚,都會有輪番的各營人馬來聽鄧健或者是房遺愛授課,大抵一周便要到這裡來宣講。

此時天色有些寒,可炮兵營上下,卻一個個像是一丁點也不畏寒冷一般!

白日的操練,早就讓這群血氣方剛的傢伙們熱氣騰騰了,現如今,這五百人依舊還是穿戴着甲胄,在陳正業的率領之下,來到了校場,所有人列隊,而後席地而坐。

鄧健出現,無數人的目光都看着他。

營中每一個人都認識鄧長史,因為經常吃飯的時候,都可以撞到他。而且有時競賽時,他也會親自出現,更不用說,他親自組織了大家看了許多次報了。

只是……此時,沒有人喧嘩,也沒有人嘻嘻哈哈,大家都鴉雀無聲。

因為人多,鄧健哪怕是嗓門不小,可想要讓他的聲音讓人清晰的聽見,那麼就必須保證沒有人發出響動。

甚至還有人自覺地掏出參軍府下發的筆記本以及炭筆。

參軍府鼓勵他們多讀書,甚至鼓勵大家做記錄,外頭奢侈的紙張,還有那奇怪的炭筆,參軍府幾乎每月都會發放一次。

許多人很認真,筆記本里早就記錄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了。

在這種單純的小天地里,人們並不會嘲笑做這等事的人乃是傻瓜,這是極正常的事,甚至不少人,以自己能寫一手好的炭筆字,或者是更好的領會鄧長史的話,而覺得面上有光。

任何人一個人進了這大營,都會覺得這裡的人都是瘋子。因為有他們太多不能理解的事。

鄧健進了這裡,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這裡……其實不是大家跟着自己學,也不是自己傳授什麼知識出去,而是一種相互學習的過程。

他總會根據將士們的反應,去更改他的教學方案,譬如……枯燥的經史,將士們是不容易理解且不受歡迎的,大白話更容易令人接受。講話時,不可全程的木着臉,要有動作配合,語調也要根據不同的情緒去進行加強。

又如,不能將任何一個將士視作沒有情感和血肉的人,而是將他們當做一個個有血有肉,有自己思想和情感的人,只有如此,你才能打動人心。

此時,他看了所有人一眼,先笑了笑,令大家輕鬆,而後便開始說一些近來的新聞,還有他對這些新聞的看法。

眾人用心的聽,當說到了一件關於長安杜家,追索到了一個逃奴,而後將其溺死的新聞之後……

鄧健的臉突然拉了下來,道:“杜家在長安,乃是世族,有無數的部曲和奴婢,而杜家的子弟之中,有為數不少都是令我欽佩的人,就如杜如晦杜公,此人輔佐陛下,入朝為相,可謂是嘔心瀝血,這天下能夠安定,有他的一份功勞。我的志向,便是能像杜公一般,封侯拜相,如孔聖人所言的那樣,去治理天下,使天下能夠安定。”

說到此處,鄧健的臉色沉得更厲害了,他接着道:“可是憑什麼杜家可以蓄養奴婢呢?這難道只是因為他的祖上擁有官爵,擁有無數的糧田嗎?有產者便可將人視作牛馬,成為工具,讓他們像牛馬一樣,每日在田地中耕作,卻拿走他們絕大多數的糧食,用以維持他們的奢侈無度、錦衣玉食的生活。而只要這些‘牛馬’稍有忤逆,便可隨意嚴懲,隨即踐踏?”

“聖人說,傳授人學問的時候,要有教無類,無論此人是貧富、貴賤、智愚、善惡,都不可將其排斥在教育的對象之外。這是為何呢?因為貧賤者若是能明理,他們就能想盡辦法使自己擺脫貧困。地位卑賤的人若是能接受教育,至少可以清醒的知道自己的處境該有多悲涼,從而才能做出改變。愚蠢的人,更應該因材施教,才可以令他變得智慧。而惡跡斑斑的人,唯有教育,才可讓他有向善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