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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伏伽這樣的人,按理來說是不會犯錯的。

可現在,他顯然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大理寺丞有六個,鄧健聲稱拿下了大理寺丞。

而這個叫孔曄的大理寺丞,顯然就是孫伏伽的心腹。孫伏伽一聽到拿下了一個大理寺丞,其實心下就有一絲絲的慌了,此時那叫孫曄的大理寺丞,頓時就佔據了他的腦袋。

心裡於是冒出了無數個疑問,孔曄到底說了些什麼?

此人……會不會背叛自己?

以至於在這種情緒之下,他下意識的就將大理寺丞孔曄說了出來。

可這一說,豈不就成了不打自招?

李世民低頭看了一眼崔志正的供狀,裡頭所說的大理寺丞,果然就是那個孔曄。

李世民頓時明白了什麼,很明顯了,問題的關鍵……就在於這個孔曄。

現在陳正泰不客氣的將孫伏伽的漏洞揭穿了出來。

立即讓孫伏伽心裡有了一絲惶恐,他很清楚……可能要露餡了。

孫伏伽努力地壓下心頭的慌亂,只道:“陛下……臣與此事毫無關係,請陛下明察。”

其實到了這個時候,孫伏伽也只能如此回答了。

反正就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態度。

鄧健卻是板著臉道:“真實情況如何,那麼不妨就將這個孔曄招來殿中一問就知,陛下,孔曄已被臣帶來了。”

這可真是一條龍服務了。

一聽孔曄就在宮外,孫伏伽就頗有些慌了手腳了。

一切真的都太快了,快到孫伏伽根本沒有準備。

原本像他這樣的人,理應是氣度非常的,可此時,他心頭除了慌還是慌!

從上午開始沖入崔家,逼迫崔家服軟,而後找到關鍵的人證孔曄,鄧健的行動就猶如一頭迅猛的豹子。

如果按常理來說,其實人根本無法做到這一步的。

這也是孫伏伽原本那般自信的原因。

誰能想到一個翰林,竟敢闖入崔家?

更不會想到,他所帶的讀書人,居然能制服崔家的部曲。

而真正令人意外的是,那崔志正,居然還立即選擇了妥協。

怎麼不匪夷所思?怎麼不令人始料不及?

直至現在……一切都如多米諾骨牌效應一般,摧枯拉朽。

很快,那孔曄便一臉不安的被人帶了進來。

他顯得很惶恐,顯然這是他第一次被人如此的關注,一切都讓他很不自在,進入了殿中,他便見皇帝死死的盯着自己,直令他心裡莫名的發寒。

而後,他看了一眼鄧健,再之後,目光落在了孫伏伽的身上。

一見孫伏伽,他忙是垂頭。

孫伏伽則是瞪着他,厲聲道:“孔曄……你可要……”

“住口。”鄧健喝道:“孫相公難道一點都不避嫌嗎?”

“老夫行的正,坐得直,何須避嫌?”孫伏伽卻沒有發現,他的話語中帶着幾分心虛。

李世民擺擺手道:“孔曄,你來說吧。”

孔曄連忙拜倒,他顯然對於孫伏伽頗有懼怕。

可是對鄧健……他似乎也如老鼠見了貓似的。

他匍匐在地,渾身顫慄,卻是一聲不吭。

李世民盯着他道:“這崔家的供狀里,說是你聯絡了崔家,讓崔家在這竇家案中上下其手,是嗎?”

孔曄只是叩首,不敢回答。

李世民隨即又道:“現在查抄竇家,牽涉到的乃是數百萬貫財物,你很清楚這意味着什麼吧?倘若這是你一人所為,那麼……這個罪責,可就不小了,這一點,你清楚嗎?欺君罔上,貪墨錢財……哪一條,朕也要抄你的家,滅你的族。”

聽到這裡,孔曄像是受了刺激般,猛地抬起了頭,似乎再也無法忍住了。

他確實是畏懼孫伏伽的,可是……顯然,他很清楚,這麼大的罪,根本不是他一人可以承擔的。而現在,證據都在他的身上,他不開口,這口鍋,就得他來背着了。

問題是,他背的動嗎?

“陛下……”孔曄終於嘶啞着放大了嗓門,他的情緒是有些崩潰的:“臣……臣不過是聽命行事而已。”

“聽誰的命令?”李世民冷笑,他此時已是滿肚子的火氣,於是冷聲道:“朕沒有下旨給你,你是朝廷命官,那麼聽從的是誰的命令?”

這時,孔曄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孫伏伽。

孫伏伽的臉色已是慘然,他用殺人的眼神盯着孔曄。

孔曄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道:“不不不,臣沒有聽人的命令。”

鄧健在旁嘆了口氣道:“沒有聽任命令,那就是主謀了!哎,真是可惜,我聽聞你家中有三女二子,最小的孩子才二歲,還是牙牙學語的年紀,孫寺丞好氣魄,甘願捨棄一家人的性命,為人遮掩。”

孔曄聽到此,人幾乎要昏厥過去,直接驚得一身冰涼,他驚恐地連忙道:“求陛下贖罪,是……是孫伏伽,是孫相公……是他指使的,這一切都是他教授我做的,他說……現在查抄這個案子,虧空已是極大,這麼多的虧空,到時陛下肯定要勃然大怒的,到了那時……孫相公和我就都是罪臣。所以……想要脫罪,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所有人都住口,臣……臣只是下官哪,孫相公發了話,臣怎麼敢……怎麼敢反對呢?而且……臣也確實害怕御史台以及其他相公們追究責任。因而……覺得……只要大家都進來……分一塊肉了,便再沒有人追查了。”

“你胡說。”孫伏伽暴怒,他依舊在孔曄面前,擺出上官的口氣。

孔曄則又看了孫伏伽一眼,此前他對孫伏伽自是敬畏有加。

可是現在……

拉倒吧。

我都要被抄家滅族了!

於是孔曄咬牙道:“我……我沒有胡說,我有證據的,我……我當初……做了私賬,這私賬就在我的家裡。還有……還有孫相公交代我的話,我都記下了,我……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寺丞,區區從六品而已,沒有孫相公在背後,我做的出這樣的事嗎?不說其他,就說清河崔家和博陵崔家的大門,我孔曄連他們的大門都不知道在哪裡開呢!”

孫伏伽聽到私賬,已是臉色煞白,他忙看向李世民道:“陛下……他胡言亂語……這個人……該誅。”

“誅不誅……”李世民冷漠的看着他:“不是你說了算的,是朕說了算。孫卿家,朕待你不薄啊,朕聽說,你為人很清廉,家裡並沒有什麼余財。”

孫伏伽聽到這裡,似乎已經意識到了自己滿盤皆輸了。

下一刻,他整個人萎靡着癱坐在地,絕望的看着李世民,良久,才難以啟齒地道:“陛下……臣……確實是兩袖清風。”

這麼一個人,自稱自己是兩袖清風,這就有些好笑了。

李世民依舊冷漠的看着他,心裡的憤怒可想而知。

孫伏伽茫然的道:“臣自為官,沒有貪墨一點錢財,可是……臣……臣也是沒有辦法啊。”

他說到了這裡,已是雙眼帶淚,而後咬牙切齒地道:“臣可以做到清廉自守,可是……臣……臣和鄧健,又有什麼分別呢?他乃是農戶出身,可臣乃是小吏之子,臣起初不過是子承父業,是一個卑微的小吏罷了。”

說到這裡,孫伏伽不禁淚下:“此後天下大亂,臣立了一些功績,歷任了縣中的法曹,而後參加了科舉,蒙陛下厚愛,得了功名,等到陛下登基,欣賞臣的才幹,讓臣做了大理寺少卿、刑部郎中,再到今日,成為了大理寺卿。陛下啊……臣從卑微的小吏開始,便家徒四壁,哪怕到了現在,家中也沒有多少余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