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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羨本意是想佯裝發病,先試探一波李二的態度,好為此後鋪路,誰成想,李二隨手一甩,便是倆王炸,這可真是偷蜜不成反捅了馬蜂窩,倒霉如影相隨啊!

李承干本欲再言,縈娘卻是已經收到李君羨的暗示,勸諫道:“殿下此番前來未曾有護衛跟隨,適才宵禁暮鼓已然敲響,還是早些回宮,免得出了差錯。”

“是啊,來日方長!”見李承干似乎意猶未盡,李君羨緊隨附和道,“他日君羨康復,自是要答謝殿下探望之情,屆時再向殿下請教未嘗不可。”

夫妻二人同下逐客令,李承干再是意外,也不好意思強行逗留,而李君羨又掛了病號,便由兒子李義協相送。

輾轉道了幾聲囑咐,李承干踉蹌出了前堂,李君羨趁機拉過李義協叮囑道:“殿下腳下不便,定要親自送到東宮交於舍人,切勿大意。”

說罷,抖出一記嚴父的凌厲目光:“速去速回,為父有要事教你。”

兩位皇子接連親臨,外人不知內情,以為是李君羨新獲聖人榮寵,必然爭相前來探視,屆時賓客盈門,李君羨分分鐘露餡不說,更沒了時間部署卸職一事。

話雖如此,縈娘卻是不答應了,日前敬德言要為李義協向聖人請份職位,私下透露,打算走太子這一脈,今日聞聽李承干去探望秦叔寶,她忙邀寶琳帶着李義協去翼國公府先露個臉。

只是沒想到,尉遲少卿神通廣大,竟然將太子邀來了家中,正是喜興,李君羨卻是半點作父親的覺悟都沒有,畏畏縮縮送走了難得的機緣,讓她好不失望。

這不,李義協剛出府門,縈娘便對榻上還渾然不知的李君羨陰沉着俏臉,嬌嗤道:“協兒婚事你還管不管了?”

經歷了南北朝及隋末多年征戰,唐初男子平均婚配年齡多在十五六歲,就拿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李泰來說,十三歲便與唐初着名畫家、建築家閻立德十一歲的長女閻婉成婚,誕下一子,與李二第九子李治常年為玩伴,那時李淵還在太極宮瘋狂為李二生養兄弟,可謂四世同堂的和睦之家。

相比之下,明年便要冠禮的李義協已經算是唐朝大齡未婚青年了。只是縈娘怎知,她眼前夫君皮囊中的靈魂,在後世也是個瀟洒不羈的黃金貴族。

這位黃金貴族以前看小說,最多也就知曉個悔婚的套路,如今自己穿越後喜當爹不說,還要為兒子謀劃婚事,也是大姑娘坐花轎——頭一遭啊。可憐他只想在唐朝浪一把,還附帶必須開啟傳說中的‘少年老成’模式,也是醉了。

繁星燦燦,送回太子,李義協回府見母親在曲廊暗自神傷,傻小子自上次被尉遲敬德拎起耳朵教訓了一回,乖巧多了,本欲上前安慰母親,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好先側身於榻前,聆聽父親教誨。

“協兒,你自知如今能勝任何等職務?”李君羨撫摸着李義協乖巧的小腦袋,溫和道。

聞言,李義協臉色一紅,溫順埋頭於被:“孩兒能常伴父母左右便知足了。”

“孝義固然重要,但男兒生於天地之間,更需有鴻鵠之志。”

李君羨說時,稟起周身氣力,凝聚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也怪為父平日忙於公務,不曾知曉我家小郎君有何過人之處。而今兩位皇子接連親臨,普濟聖人恩澤,想來這一月必然有不少親友相繼前來探望。為父又染病在榻,不便招呼,藉此之機,不如協兒代為父掌管家中事務,好讓為父看看我協兒究竟有多少能力,也讓前來探望的叔伯們知曉我家協兒本性。正是人如璞玉,打磨成器,他日為父康健,再託人為你安排份稱心差事,磨鍊心性,待時機成熟,協兒再一展胸中抱負,你看可好?”

一番父子交心,算是戳中了年輕跳動的李義協心上,忙伏地拜倒:“多謝阿耶教誨。”

“好,協兒確是長大成人了。”李君羨拍拍李義協單薄的肩膀,“適才你阿母怨恨為父沒有為你搭上東宮太子福澤,你去幫為父勸導勸導,免得她生悶氣傷了身子。”

忍下心中激動,李義協為父親蓋好被褥,出門之際,回身望了望榻上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父親,今夜的溫和實在反常,卻又讓他倍感舒適,或許真的是父親已經年老了,念及此處,不由正了正身子,稟起一副少主人的模樣,踏步走向曲廊。

正如李君羨所料,半月間,長安官吏前來探望之人絡繹不絕,好在母子二人早有準備,這才不至於手忙腳亂。而李義協也不負李君羨教誨,盡顯孝子與少主人之責。

唐初取仕還未完全依賴科舉制度,孝廉仍舊深入人心,前來探望之人面對李義協賓至如歸的照顧,無不感慨李君羨生養了個好兒子。

劉縈更是被誇成了相夫教子的典範,先前心中的悶氣也是不解而散,羞紅了臉請眾家幫忙,若是有什麼好姻緣,不妨介紹給他們的好子侄,眾人正愁沒個由頭交好,自是滿口應允。

除了一些趁機前來結交之人,當初與李君羨公舉瓦崗,後投奔李唐的一眾舊友也紛紛遣子嗣前來探望,李君羨也是有幸目睹了英國公徐世績長子李震、翼國公秦瓊之子秦懷道、譙國公柴紹之子柴令武、盧國公程知節仲子程處亮等大唐新一輩的風采。

在李君羨和長安頭號娃娃頭子尉遲寶琳牽引下,這些後起之秀無疑都成為了李義協的好友。希望有了這些基礎盤,李義協能早些站穩腳跟,千萬別去趟東宮那灘渾水。

值得一提的是,李君羨的李,非隴西李氏,亦非趙郡李氏,乃平民小戶一刀一槍,累計功勛爬上來的,這件事也是出自趙郡李氏的李孟嘗親自前來拜訪時,李君羨才知曉的。

而李孟嘗能親自前來,還是拜縈娘所賜。貞觀八年,李君羨追隨段志玄大破吐谷渾後,前途本應一片廣闊,然他的李非隴西,亦非趙郡,無人庇護,能做到四品武將,已是到了盡頭。

所以縈娘才四處與長安一眾武官夫人攀交,希望能給李君羨的李,謀求個祖宗!只是她太過心切,又不懂得氏族法則,反而弄巧成拙,讓李君羨在軍中失了許多威望。

至於氏族法則,其實與野生皇帝建國後,為自己尋求祖宗正名是一回事,只不過皇帝不用納捐,而要入趙郡李氏宗族,李君羨需每年為趙郡李氏宗族納捐一定數量的錢糧絹帛等物資。

如此捐獻五年,李君羨已經過世的父親李虔,會被請進趙郡李氏宗祠,再由趙郡李氏向朝廷請個虛職,實在不行,掛個近在眼前的隋朝職務,也沒人去問。而後再捐五年,其子嗣便可受趙郡李氏推薦,為官為將,從此一門皆受趙郡李氏庇護。當然往後每年祭祖,還是要另外出資的。

此等‘報團取暖’之法不僅能吸納更多同姓維護氏族利益,同時也能壯大氏族威望,即使改朝換代,仍能經久不衰,一般平民小戶,想要入族攀附,還沒這份機會。也是兩位皇子接連親臨,那趙郡李氏以為李君羨即將榮獲恩寵,這才請李孟嘗親自前來拉攏。

眼前正值壯年的李孟嘗算起來與李君羨同歲,只是曾經參加過玄武門之變,累封至漢東郡開國公,如今在趙郡李氏中聲名鵲起。只可惜,趙郡李氏畢竟比不上隴西李氏,而今的李孟嘗也是閑職一個。

“何如?”道清了入族的諸多細節,面色暗紫的李孟嘗胸有成竹看向李君羨。

如此蔭澤子孫的好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李君羨卻是滿臉躊躇,李孟嘗以為他還有顧慮,正身給了早已迫不及待的縈娘一個眼色。

縈娘心念此事已久,確是急切,幾乎恨不得馬上入族,只不過李孟嘗開出的條件太過苛刻,如果一旦約定入族,以李君羨目前的俸祿,往後十年便要勒緊了褲腰帶過日子不說,保不定,還得向李君羨在洺州的兩位兄長和她娘家彭州伸手,這讓向來要強的縈娘實在拉不下臉面。

正當她顧舍間,李君羨拉過兒子,仰頭期盼問道:“協兒以為何如?”

一旁靜候佳音的李孟嘗聞言,險些驚落憑几,手中香茶灑了一地,如此大事,一家之主的父親竟去問還未冠禮的兒子,簡直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