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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通清明,共計四天假期,唐朝可沒那麼不要臉,會從別的工作日折出假期,說四天就是四天。

即使如此,在京官員依舊沒時間回鄉掃墓,交通不發達是主要原因,所以祖籍偏遠的在京官員大多都在長安各坊為宗族設了家廟,方便祭祀祖先。例如祖籍巨鹿郡(今晉州市)的魏徵,便將家廟設在了北接李淳風安德坊的昌樂坊,就連李君羨所處的崇仁坊,都有九卿在職官員的家廟。

而供奉的家廟太過奢侈,比宅院還要耗費錢帛,官職低微者,難有機會或是錢帛,便會將祖先靈位請進各坊的寺觀之中,這也是寺觀香火鼎盛的一個原因。

至於身處長安以及周邊的平民百姓就簡單了,鑒於宋以前都是宗族群居,每逢清明、重陽等祭祀節日,幾乎是傾巢而出,城內城外一片熱火朝天,以致在家中都能聞到風中飄來的香火味。

正如詩云,清明時節雨紛紛,經歷了兩天綿綿細雨,皇室、士族宗親、平民百姓已經完成了勞神費力的祭祖活動,留出一天時間休息整頓。

百忙之中,李君羨已經將請柬發給各家,於崇賢坊擺下大宴的主要目的,還是想從李大亮口中得知李義府的來歷,如果不查清這個李貓,對日後的部署來說,可謂後患無窮。

只是東宮大宴,錯失機會,李大亮將於清明之後,赴任劍南道,而李君羨本體又與其無甚太多交情,沒個由頭,隨意遞上請柬,李大亮很可能隨口搪塞過去,也只有借禮送一眾公侯為由,請來幾個德高望重之人作上賓,方能忽悠李大亮前來。

藉此機會,也正好感謝此前張士貴、常何二人的相助,以及與李積達成交易,讓李義表陪伴李思文入職九卿。

本是不想請尉遲敬德的,這個大黑臉勛爵太高,唐朝的禮制嚴謹,每次宴席都只能請其坐上賓,若是誰佔了他的上賓之位,輕則發酒瘋喝罵,重則拳打腳踢,誰還拿他都沒辦法。所以李君羨才冒着不要命的風險,說要與其比試兵器,只要大黑臉開心了,上賓不上賓的,他才沒那個閑工夫……

又恐這幾人還是忽悠不來李大亮,便也將此前佯裝病危時,第一個來探望的樊國公段志玄也請了過來,算是還一份人情。碰巧遞上請柬之時,秦叔寶出金城坊活動筋骨,遊走到了段志玄所在的禮泉坊,也就一併請了。

而秦叔寶決定赴宴後,又喚上了此前為他針灸的崔知悌,說是崔知悌要還李君羨當日點撥之恩。可是崔知悌莫名帶來了大嘴巴蕭瑀,實在讓人費解。

後來才知此前崔知悌為長安周邊郡縣百姓醫治骨蒸病時,結識了蕭瑀,東宮大宴後,臨近清明,蕭瑀未曾着急回岐州,留在長安與他姊姊(楊廣的蕭皇后)一起祭拜家廟,得知有熱鬧,就跟着崔知悌不請自來了。

蕭瑀來了也好,因為前幾日李君羨為了籌備宴席,差奴僕去東市道政坊買蜂蜜時,碰上了剛祭拜完祖先回府的侯君集,這傢伙一聽有宴席可蹭,跑來質問為何不發請柬於自己,李君羨無奈,也就順道請了他,如今有蕭瑀在場,侯君集也不至於太過放肆。

張亮是個厚道人,想蹭飯又不好意思,跑來說崇賢坊恐怕人手不夠,特意將自己家中幾個庖丁和婢女差遣過來助力,只是這傢伙,千不該萬不該,把鄰居岑文本帶來,因為岑文本一來,褚遂良、馬周也緊隨其後,不請自來了。

只這群人已經夠李君羨忙活的了,不知是哪個王八蛋又將宴席的消息散露出去,說是不用請柬亦可赴宴,一時間六部九卿扶老攜幼,熱火朝天向崇賢坊撲來,連那魏徵也帶着幾個諫官笑呵呵地奉上禮物,被李君羨請坐在了大廳之中。

正發愁如何應對時,裴行儉帶着杜懷恭等六小隻,送上十盤新磨出的豆腐和蔬果,打着前來幫襯的名義,也來湊熱鬧了。

隨後,長安九門的中郎將與監門,也齊齊到場,礙於此前尋覓李淳風時,眾人幫了不少忙,李君羨也不好意思拒客於門外,笑呵呵相迎道:“來者是客,請先入府吃杯酒水。”

還未送眾人入廳,門外閽者疾步近前,又道:“右武衛中郎將蘇定方帶着夫人在門外等候!”

蘇定方同學今載似乎流年不利,那日他回始平縣後,母親先是因為上元節的大雪卧榻不起,繼而族內好像起了什麼紛爭,他父親早逝,搞得他焦頭爛額。等母親剛見起色,長安又一連悶熱了七八天,他夫人向來體弱多病,險些沒扛過去,要不是東宮大宴,召他前去武功接應太子妃娘家人,蘇定方沒那麼快回到長安。

短短兩月不見,蘇定方兩鬢已是添了幾縷白髮,看起來略顯蒼老,也成熟穩重許多,近前寒暄道:“五郎大擺宴席,不請好友,可是有些不厚道哦。”

“那定方兄也不至於連管家都帶來吧?”李君羨瞥了一眼他身後恭敬的那位老管家。

但見蘇定方從懷中摸出一發黃的書冊,塞進李君羨手中,嘿嘿一笑:“用紅虯脯換一頓宴席,不過分吧?”

聞言,那老管家近前稟禮道:“聽聞麾下府中管家出門辦事去了,今日府上大擺宴席,難免人手不足,有用得着在下之處,儘管言語。”

話音剛落,蘇定方身側那位青絲挽成盤桓髻,身着水藍襦裙,面若盤銀,一雙美眸似若秋水的婦人柳眉一彎,遞上手中的珊瑚迎客松盆景,笑靨如花道:“此前與一眾武官妻室遊逛時,曾聽縈娘言,喜愛嫣紅之色,我前些時日卧病時,縈娘還差人探望過,如今身體好轉,從家中尋了這盆珊瑚盆景,送與縈娘觀賞解悶,不知其現在何處,我姊妹二人也許久未見面了。”

一家子連話都不讓李君羨接,只好順手接過盆景,左右打量:“夫人之姿比這珊瑚尤甚啊!”

這位雍州陳氏乃蘇定方的父親蘇邕遷居始平後,託人為其保的媒,算是娃娃親。隋末烽煙四起,蘇定方為高雅賢所欣賞,一直效力竇建德麾下,陳氏就一直等到李唐初定,蘇定方歸來,親自上門,問蘇定方何時娶她?只是自生育了兒子蘇慶節後,陳氏一直多病,沒幫上蘇定方什麼忙,不過也算是個賢內助,要不然,蘇定方這些年早愁死了。

女人都愛被人誇讚,即使大病初癒,陳氏臉上還是浮現一絲羞紅,婉作一禮,便隨婢女入府去幫襯縈娘了。

“五郎今日可是要親自操刀為賓客斫膾?”蘇定方與管家強忍口中涎水,痴痴望着李君羨。

這時,李君羨終於明白是哪個王八蛋,將宴席之事泄露出去了,擠出一張難看的笑容,將蘇定方塞進大門,留下那位老管家:“如老翁所言,我府上確是缺個得力幫手,煩請老翁現立即去西市買上兩頭新宰的羊羔,若是無有,豬肉也行,片刻便差人前去接應。”

“是府上所備食材不夠嗎?”

老管家話還未說完,又一群慕名而來的賓客近前送上禮物,當李君羨將幾人送進大門時,老管家側頭向內張望,只見本就不甚寬敞的庭院之中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擠得滿滿當當,不由脫口道:“這兩頭羊羔哪夠啊?”

差了兩個奴僕隨老管家趕緊去西市,遲了怕是得屠戶臨時現宰,那可就麻煩了。回身望了望府內各自結群閑聊的一眾賓客,李君羨頭大如斗,嘆了口氣,喚過閽者,道:“快去請西天如來佛祖!”

人聲嘈雜,閽者聽得不甚清楚,但見李君羨一臉恨意,咬牙切齒道:“快去懷德坊請程知節!”

程大頭,山高水長,咱們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