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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番演練比拼看似有點面子工程的意思,實則乃李君羨向長安宣告他有了一匹得力人馬,同時也給李二下達的整治城南流痞旨意一個滿意答卷。

拿最簡單的來說,自城南流痞一分為三後,各權貴府上及賭坊的看護院門之事,被外州的幾批狎客包攬了,因為無人爭搶,價錢也就高出原來幾倍。

而相比於李君羨訓練出的正規軍,那幾批狎客無異於散兵游勇,權貴、賭坊又不是傻子,看不出誰家實力強嗎?況且李君羨這邊還提供售後服務,保證看守院門之人,不會為主家惹是生非,這才是主家夢寐以求之事。

這便能解決門客過剩的問題,畢竟李君羨才剛拉開局面,短時內一次性用不到那麼多人,白白養着又太耗費錢物,出去幫工不僅有歷練之效,還能解決日常開銷,多賺出來的錢物還可繼續招募訓練門客,從此日益擴大。

想來不久,宣義坊便能成為如平康坊一般的老字號招牌,待到有需時,李君羨招手一揮,瞬間即可凝聚一批聲勢浩大的人馬。

這種門客形式對於大唐而言太過新穎,朝中不是沒有人看出以後的危害,不少諫官、御史大夫以李君羨私自招募兵力,彈劾他有謀反之舉。

魏徵卻另有看法:“此等門客所用兵器、甲胄皆來自與朝廷,凡出納必有記錄,若李君羨他日真敢有逆反之舉,只需斷了他的軍械供需即可,又何談有效戰鬥力?”

因此爭議,衛尉寺、兵部還特意取消了為宣義坊供給陌刀,李君羨不得已,為眾人改用了坊民打造的普通刀劍,甲胄也只能配備皂絹甲,後續甚至連皂絹甲都供給了。

諸如此類爭議,一直持續到兩年半之後,宣義坊因積蓄而迎來第一次大盛,與此同時,侯君集領兵滅高昌,大唐之威,遠震西域各邦國,西域通商再次開啟,從西域各國、及各州郡湧來長安的商旅成倍增加,間接吸引各州郡人士前來長安謀生,以致短時間內出現了一定量的人力過剩,演變成了像以前城南流痞那般不穩定因素,宣義坊的招募完美解決了這個問題。

對此,民部選擇了飲鴆止渴,暫時做了蓋棺論定,朝中爭議這才稍有止息。可以說,李君羨是擦着刀刃,及時促成了宣義坊的大事,早一點,很可能就被諫官、御史大夫彈劾進了天牢,晚一點,別說被人搶佔了先機,就是能如今日一般,打出名號都是問題。

當然,這其中少不了李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袒護。

隨着萬里晚霞映紅了天,宣義坊鼎沸的人聲,與外出遊玩的權貴窸窸窣窣回城的聲音匯聚成曲,持續一日的演練比拼落下帷幕,郝呈依比拼成績,宣告了十二位領頭名額,任飛、邱定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十二人每月月俸各二十錢,房契一處,田產五畝,每逢佳節還有明公賞賜物飾。

心知此舉已然太過冒頭,打破了原有的門客制度,但李君羨還是想為十二位領頭起個響亮名號,讓今日未能入選的門客有所羨慕,日後好加倍努力。

不過畢竟是私人兵力,不可能以軍中制度為十二位領頭命名,而以山賊、響馬中的座次為其命名,又顯得太過掉價。

在場觀摩團多是飽腹經綸之人,又何須自己費這個腦子?晚宴開席,眾人歡聚一團,只見李君羨難掩心中歡喜,寒暄之際,正身向魏徵敬酒道:“不知魏夫子能否為我這班門客領頭取個響亮名號呢?”

“響亮?”魏徵嘴角生起一絲輕笑,“以前,老夫府上招納過幾位門客,無一不是禮作上賓,方能於危難之際,助老夫出謀劃策。而今,五郎所招攬門客,皆非士族出身,言行品德且不敢言,是否忠誠於主,才為關鍵,若取個響亮名號,他日驕縱,以五郎之名惹下事端,不知五郎可能擔當得起否?”

“再者,以往招納門客多以豢養棲居府內,即使主人再多禮遇,亦有朝秦暮楚,晉材楚用之說,正是良才擇木而棲,合則留,不合則去。而今五郎招攬門客後,不僅為其令辟宅院,還要門客自行討生活,倒酷似田主與佃農關係,平日到還能相安無事,但到五郎急需時,不知這班門客能否竭誠效忠呢?”

不虧是魏徵魏鄭公,一眼洞穿千年,後世的僱傭關係,皆在他適才所言當中。不過這也是歷史的潮流,門客制度與士族這個階層,因各種因素在古代的士農工商體系中,不斷發生變化,到唐末宋初,士族階層徹底消失於士農工商的體系後,漸漸就演變成了僱傭關係,繼而出現資本主義萌芽。

到了天朝時期,雖說人民當家做主,卻也有打工人一說,或許有朝一日,無產之言達到預期,又會形成一種新的形勢,只是不知,那時還有沒有忠誠這個概念。

這是歷史的問題,妄想身在唐朝的李君羨去解決,無疑是白日做夢,自然而然,他也不敢奢求這群門客有多忠誠,只能說是,儘可能知人善任,物盡其用,方為上上之選。

至於魏徵擔憂的惹是生非問題,其實大可不必,畢竟這群流痞出身的門客,誰人又會與錢過不去呢?

對飲一杯,李君羨搖頭無奈道:“魏夫子所言確是在理,只不過我於長安威望甚小,即使有那知曉我李君羨大名者,與其將前程傾付於我一個四品武官身上,還不如去應試朝廷科考。正是英雄不問出身,有膽敢將前程傾付於我身上之人,我李君羨自當不負其所望,而我求賢之心如飢似渴,還請魏夫子賜一響亮名號,助我招攬更多有志之士。”

見他吃了秤砣鐵了心,魏徵一縷短須,所有所思,片刻脫口道:“五郎麾下有七橫八縱四隊人馬,還不知足,想來日後更為壯大,有千人萬人,取名小了,他日再改,怕是老夫已不在人世了。而編製上百人千人為‘都’,完全取借朝廷軍隊編製又有僭越之嫌,既是五郎有心讓眾門客幫長安權貴、賭坊看守院門,不妨再取保衛家園之‘衛’,組合為‘都衛’。”

說時,魏徵抬手指向正在照看宴席的柳雲生:“如此人平日以筆吏官吏宣義坊賬目,便可以‘都司’相稱,而今日演練比拼獲勝十二人,則可以‘都伯’或是‘都長’相稱,日後壯大,還可延伸多出一階‘都頭’……”

一陣哈哈大笑,打斷了魏徵的暢想,李君羨都快笑出淚花了,魏徵不知道他適才所言幾個名稱,大多都是唐末五代十國時期,一種獨特的軍隊建制,而這種建制將軍隊與當時割據政權的節度使,演變成了僱傭關係,從此無有信用而言,唯錢財是用。

兩宋時期的韓家軍、岳家軍等,都是此等僱傭關係的一種延伸,直到明朝還有戚家軍一說。

若歷史是相通的,那麼魏徵此番賜名,便是等於提前昭告李君羨,他有了自己的私人武裝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