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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書言,魏鄭公平日生活簡樸樸素,葬禮更是只有小車裝載靈柩,但那是魏徵嚴於律己,身為鄭國公,子嗣皆在京中任職,並不是很窮。

即使如此,李君羨也不敢忘了暮春時節,與程知節紅妝禮送敬德,被魏徵以‘公事公辦’彈劾於東宮小朝堂,鬧得破產重組,至今還未恢復元氣。程知節更是大仇未報,含恨赴任晉州。

當然,李君羨也不想學龍傲天,所過之處,一路火花帶閃電,把人都得罪光了。正所謂,山不轉水轉,萬一哪天遇上事,能在京中任職者,哪個沒有幾把刷子,屆時還不群起奮勇,痛打落水狗?

做人嘛,要有辛巴的覺悟,所過之處,應該不是朋友,就是親人(親人是自己加的,目前劇本暫無,角色未定,正在招商引資中。)

怪只怪自己戲演的太足了,以致三人都把他往壞處想,只見裴行儉狠狠戳了一把,悄聲道:“魏鄭公之妻出身我河東裴氏,我見了還得叫聲姑母,五郎今日若把事做絕了,他日我回河東,有何顏面見裴氏族人?”

不等解釋,魏徵近前一臉肅穆道:“老朽明白,五郎一直對當日彈劾一事耿耿於懷,勿論公私,今日老朽在此鄭重向五郎賠禮!”

說時,鏗鏘的身子已然躬了大半,這一躬若是鞠下去,不出幾日,李君羨的惡名就傳遍長安了,與魏徵相熟的一眾御史還不把他吃了?更別提如今朝中有不少官吏,多是魏徵出言舉薦,就時不時來崇賢坊做客的樊可求都不會放過他。

說時遲,那時快,李君羨一個曲身,緊緊拖住魏徵下臂:“魏鄭公折煞我矣!”

裴行儉也不想李君羨樹敵太多,忙緊隨其後,合力將魏徵扶坐榻上,一本正經喝聲道:“五郎若是今日不給魏鄭公個說法,你我就此割袍斷義,老死不相往來……”

“裴郎就別給我添亂了!”李君羨一腳踢在裴行儉的腳踝上。

二人正在你來我往時,不想,年近花甲的魏徵竟因適才半個躬身,泄了多年來的心氣,昏厥過去,這可真是跳進黃河都解釋不清了。再看那屈突詮,滄桑的臉頰已是無有半點血絲。

“五郎這次可是把事鬧大了,你就等着遭殃吧!”裴行儉一邊安撫瑟瑟發抖的屈突詮,一邊嘴裡叨叨不絕。

長嘆一聲,李君羨倚窗而望:程大頭啊,程大頭,無形中我算是把當日之仇替你報了,我特么卻成了惡人,你若回京有知,記得替我收屍。

畢竟年邁,魏徵遲遲不醒,二人也是沒辦法,揣摩良久,裴行儉強拉李君羨出了客廳,頂在樑柱上,惡狠狠道:“究竟意欲何為,快給個說法,我也好給你從中調和,免得事情越鬧越大,傳到聖人耳中,一發不可收拾,再無調和機會。”

“地契啊!”李君羨都快無語凝噎了。

“地契!何處地契?”

話一脫口,裴行儉當即回過神來:“可是宣義坊兩處廢寺,與昌明坊隋漢王諒宅院地契?”

“正是啊!裴郎也不想想,放眼長安,何坊之地,能容一眾流痞安住?”

“繞來繞去,將魏鄭公氣昏過去,只單單為了殘破二坊地契?”裴行儉一臉疑惑道。

唐初為了人口安定,地契十分之便宜,即使覆蓋了宅院,只要宅中無有甚貴重物件,僅一個七品官吏,一年俸祿,也能遊刃有餘拿下,若是百姓築建民居,朝廷還會出資相助,幾乎算是半賣半送了。

當然,終唐一代,長安地契唯有玄宗時期稍微貴了那麼一丟丟,卻也不用掏空六個口袋,豁出(浪費)一生之力,只落得身居七十年權限的九十平方小窩。

況且,二坊皆為殘破之地,朝廷巴不得有人於其中築建屋舍,市容市貌上也好看不是,李君羨兜兜轉轉,只為地契,說破大天,裴行儉也不信吶。

卻見他苦澀道:“宣義、昌明二坊殘破之地,我若自己想要盤下來,連民部都無需呈遞,只需裴郎於長安縣懈一紙契約,順理成章,即可拿下。但若真由我自己盤下來,朝中文武見城南流痞棲居其中,必認為近來諸事皆由我而起。一個四品郎將,招攬眾多流痞為門客,意欲何為,豈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此事本來就十分之繞,裴行儉一時間理解不了,倒也不怪,只聽李君羨又道:“如今唯有裴郎知曉聖人賞賜我五塊金餅,乃是用於招攬門客,而招攬門客,只為積蓄力量,他日赴任洛陽與山東氏族纏鬥,若是為朝中文武窺破其中用意,怕是還未赴任洛陽,已是阻力不斷。”

“還是不理解……”裴行儉搖頭晃腦,疑惑中帶着幾分懵懂,獃獃的樣子十分之可愛。

噗嗤一聲笑出了聲,連李君羨自己也不知道這一笑是被他的可愛所動,還是窘迫與無奈:“裴郎可知聖人一早知曉芙蓉園一事乃我所為,卻直到禁苑檢閱左右飛騎時,才以五塊金餅暗示?”

“權衡吧!”裴行儉脫口道,“畢竟山東氏族根基頗深,我朝又初立不久,一旦下手,難免有所反噬。”

“確是權衡,卻不是擔心反噬,而是……”

話至此處,李君羨不禁冷笑一聲,良久才道:“而是聖人不願背負罵名!”

這時,裴行儉才理通其中關鍵,當今天下,可不止有山東氏族,他河東裴氏雖不及山東氏族,卻也算得上名門望族,一旦山東氏族收到打壓,其他氏族必然驚醒。更重要的是,萬一李君羨不敵,聖人也能有個借口,將矛頭執行罪魁禍首李君羨,不至於讓皇權與氏族之間立即撕破臉皮。

說到底,李君羨折騰了一載,李二隻是把他當做一枚棋子罷了。這也沒辦法,皇權嘛!

“可以啊!”裴行儉嬉笑中帶着幾分憐憫,“把聖人心思猜了個透徹,簡直是聖人肚裡蛔蟲,五郎前途無量啊!”

卻見他苦笑道:“裴郎也不看看當今聖人是誰?”

“得了,就別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了!二坊地契之事,我與魏鄭公、屈突氏解釋。”

“千萬別漏了風聲!”李君羨心切叮囑道。

“就說兩家不堪其擾,合力出資購下二坊地契,由五郎代為約束一眾流痞,總可以了吧?”

聞言,李君羨歡喜道:“當今天下,唯裴郎知我!”

“去去去!我才不是你肚裡蛔蟲呢!”裴行儉不厭其煩道。

待李君羨拿出購買二坊地契的銀錢,裴行儉與屈突詮解釋完畢,約過片刻,也不知是冷風驚了,還是睏倦以解,魏徵便打了個哈欠醒了,還不忘打趣道:“近來東宮瑣事纏身,又被昌樂坊流痞搞得焦頭爛額,適才竟酣睡了過去。”

見狀,李君羨一一掃過三人,心中暗罵:就玩我吧,沒一個好東西!

黃昏日落,寒風緊驟,吹散了天邊晚霞,飄零出縷縷霞絲,隨着二人遠去的背影,愈拉愈長,竟有那麼幾分詩意。

駐足烏頭門,凝神瞭望之際,裴行儉問道:“那皇甫林川可不像洪九郎、杜崇,心中還有一絲廉恥,五郎莫不是早已定下部署,才這般胸有成竹?”

“去看看就知曉了!”

一個側眸憨笑,看得裴行儉嬉笑連連,二人並排而行,只聽他問道:“五郎百般折騰,不惜將自己化作聖人手中棋子,值得嗎?”

“這你得去問問蕭公,我是從其身上潛心學習而來。”

話音剛落,一個黑影急匆匆奔進崇賢坊,三人在十字街當中裝了個滿懷,裴行儉定睛一瞧,來人竟是昌樂坊領主皇甫林川的四大金剛之一柳雲生!

只見他神色慌張,氣喘連連道:“領主死了!”

“皇甫林川死了?”裴行儉驚愕中,看向李君羨。

以皇甫林川的惡行,任李君羨有通天本事,也難勸服,唯有擒賊先擒王,解決了皇甫林川這塊硬石頭,趁亂收服其麾下四大金剛才,怪不得李君羨如此胸有成竹,裴行儉不禁冷哼一聲:“五郎好手段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