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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插曲並未影響大理寺卿秉公執法的堅毅,手中抬起太子殿下為他準備的驚堂木,一聲氣拍,堂內頓時鴉雀無聲,縱火青龍坊一案正式開審!

大理寺卿樊可求堂中坐,太府卿於一側親自主筆記錄,衛尉卿於另一側協助。堂下左側樑柱邊太子李承干與太尉長孫無忌並排而坐,對岸司空房玄齡,早早喚來裴行儉在旁照料,做好鏖戰的準備。

餘下座次除了太府、衛尉、大理寺各司丞、司直,便是武氏請來助威的一眾從元功臣。很難想象武元慶是如何說動侯君集,也來插一腳的,難道這瓜慫娃不知曉今日蕭瑀也在場嗎?

堂外圍觀的人群,除了擔心叔父李君羨,特放下手中植樹造林工程的李義表,還有近來受李君羨加急訓練的一眾公侯子弟。李元昌是在得知太子的傳令後,急匆匆趕來勸阻李承干,但審判已然開始,李承干似乎也不願搭理他,只得在人群後焦心等待。

馬周是代聖人旁聽,最後一個到場,不顧太子拉扯,選了一處小角落裡安安靜靜落座,一聲不吭,看着堂下武元爽與縱火的家童逐步交代犯罪事實。

事發後,經過層層審訊,縱火事實證據確鑿,無可狡辯,審訊武元爽算是為司空、太尉二人上了盤開胃菜,熟悉案情。

武氏唯一的翻案點,在於李君羨是否與鄒鳳熾串通一氣,以售賣銀杏木之名,激怒並引誘他逐步跌入青龍坊的圈套,致使牽連芙蓉園失火。僅此雖不能免罪,卻也不至於落下重罪,發配邊疆。

事情有了轉機,武元爽當然不肯錯過,所以當大理寺卿宣布罪證,經司空、太尉同意後,武元爽當場供認不諱,被大理寺司直暫時羈押,今日第一案就此結束,稍作休息梳理案卷,三刻後,第二案開堂。

第二案芙蓉園失火,先審鄒鳳熾,若其供出李君羨為同謀,那麼第三案,關於近來關內道商賈擠兌武氏,引髮長安、洛陽兩地經濟動蕩的罪名便落在了主謀李君羨頭上。

但若鄒鳳熾嘴硬,並且無有證據表明芙蓉園失火,乃鄒鳳熾刻意安排,那麼二、三兩案,就成了商賈競爭的經濟糾紛,大理寺無權干涉,也自是無有定罪之名,最多芙蓉園失火的罪名需武氏與鄒鳳熾共同承擔。

理清了這個關鍵,所有參與人員都將目光鎖定在芙蓉園一案上,儘早結案,也可以今早回家休息,不是嗎?

至少房玄齡是這麼想的,當他知曉前夜李君羨拜訪過太子,就知道此次三司會審定然藏有貓膩,自己只不過是太子拎出來鎮場子,好為聖人交代的工具人。一審結案後,房玄齡便帶着裴行儉來到後堂,面見等待傳訊的李君羨,也不多話,直言問道:“五郎此前於勝業坊掘出的五斛金,如今何在?”

老傢伙心思縝密,一眼就發現了破綻,沒有那五斛金相助,鄒鳳熾就是再聯合幾多商賈,也不可能短短半月,將武氏打得一敗塗地。

“良相不是說,不再過問嗎?”李君羨漫不經心道。

卻見房玄齡一副大義凜然:“當日是五郎言‘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本相才答應從此不再過問,而今五郎卻用以奸商勾結,引動長安、洛陽多地動蕩……”

“良相有何證據?”李君羨打斷道。

“證據?”細長的丹眸瞥了李君羨一眼,房玄齡煞有其事道,“城南救災一事後,本相也看出五郎有志難舒,然朝廷用人當需謹慎從事,五郎萬不該心急與那奸商勾結,眼下是本相與五郎在此言說,片刻,公堂之上,由幾位諫官提出,五郎可就沒這般輕鬆了。”

“良相言下之意,是有心搭救與我了?”

聞言,房玄齡略作頷首,近前溫聲道:“自皇孫誕生後,太子與聖人關係剛剛緩解,朝中正是一派欣欣向榮。而五郎卻以此事拉太子下水,身為人臣,勿論是出於愛惜五郎之才,還是家國安定,本相都不願再見長安風雲變幻。”

“是啊!”裴行儉附和道,“良相已經與我言說,只要五郎擔下芙蓉園失火之責,良相願聯合一眾文武,向聖人為五郎求情。而且事後,良相可保一二載之內,五郎可卸任玄武門戍衛之責,轉任文散官。屆時,勿論五郎有何大志,良相絕無干涉,若是真有助朝廷,良相還可鼎力相助。”

甜棗一籮筐一籮筐拋過來,李君羨都有些受寵若驚了。而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卻讓房玄齡就此放心下來,只要李君羨答應,日後可就沒那麼多糟心事纏身了。

“謝過良相!”李君羨誠然拜了三拜。

以為大事已定,裴行儉忙去扶他,卻見李君羨雙臂伸開,拒他於外,正氣凜然道:“君羨此三拜是因良相居安思危,一心為國,實乃我大唐之福。至於良相青睞,君羨志大才疏,不敢有損良相英明。”

“五郎三思啊!”裴行儉心切道。

就目前形勢,即使鄒鳳熾不供出李君羨,他也難逃一干諫官彈劾,裴行儉想不通,李君羨死鴨子嘴硬與良相難堪,究竟為何?

卻見李君羨又對他拜了三拜,滿目誠然道:“君羨與裴郎相識多日,深感裴郎大義,如今君羨身負罪名,裴郎仍心有掛記,君羨沒齒難忘。只是道不同不相與謀,君羨不敢有誤裴郎大好前程,就此裴郎大步朝天,我自一人挺過獨木橋。”

“何必呢?”裴行儉仍是不願捨棄。在他心中,術比道更為重要,若此前擊潰武氏各處產業精妙之計,真出自李君羨之手,那此等運籌帷幄之術,是他畢生難以企及。他不想看到一顆耀眼星光,就此隕落。

“不必強求!”

房玄齡說時,拉過裴行儉,眼中怒意橫生:“此等執迷不悟狂徒,裴郎不必為其憂心。片刻,公堂之上自會原形畢露。”

聞言,李君羨不怒反喜,又誠然拜了一拜,恬不知恥嬉笑道:“謝過良相誇讚!”

一審過後,重明門外又聚集而來許多朝中大臣,熙熙攘攘的人群探討着案卷接下來的走向。爭持中,程大頭勒馬疾行而來,豁開人群,闖入後堂,見房玄齡紅了臉,當即明白,李君羨是打算硬剛到底了。

隨口幾句巧言,支走了房玄齡二人,程知節略有憂心道:“有幾成把握?扛不住的話,我即刻去聯繫朝中貴胄,為五郎求情。”

但見李君羨泰然自若,反問道:“我拖君侯尋覓之人,可有消息?”

“今載與你那賢侄李義表同時調進九卿,於太常寺任職小小奉禮郎。”

“既是如此,君侯所託之事就此開啟,君侯只管靜候佳音。”

“這就……就開啟了?”程大頭滿是狐疑,抓耳撓腮道。

言罷,見他一副胸有成竹,不禁凝眸好奇道:“五郎一環接一環,不累嗎?”

“痛並快樂着!”李君羨說時,整理袍衫,迎着驚堂木的氣拍,大步出門,走向他期待已久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