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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據李君羨推測,應是唐朝初期,凡有流配,不是發往劍南道,便是嶺南道,這兩地可不像後世那般環境優雅,去了十有八九都會因水土不服而染病。

勿論是何原因,皆由長孫安業而使得年幼的雲染上病患,然而長孫安業卻不這般想,他認為一切原因,皆因李二而起。

此事曾在交割玄武門時提過一嘴,牛進達雖受玄武門戍衛重任,李二卻仍要為其挑選一位副手,究其原因不過是牛進達長相不佳,護衛天子身旁,有失李唐顏面。而李唐的顏狗屬性起源於竇皇后厭惡親生兒子李元吉長相,棄而不養,於是凡與李唐有親者,意欲身擔大任,長相成了一道鐵定的潛規則。

長孫安業之所以為義安王李孝常蠱惑,密謀反叛,乃其身患松皮癬,相貌醜陋,成為李二文德皇后的觀音婢,無法為他從李二口中請到重任。

這就有點受害者論了,你怎麼不說,昔年你長孫四位嫡子將無忌兄妹驅逐出長孫氏呢?如果沒有這一道鴻溝,後來雲患上日光性皮炎,縱使無葯可醫,想來觀音婢也會極盡全力,幫助一二。

也正是因為回到長安,無忌兄妹未能幫雲醫治,長孫安業才與兄妹二人就此恩斷義絕,帶着雲前往洛陽尋醫救治。

不巧的是,前往洛陽途中,為伏牛山山賊所劫,當時的伏牛山山賊確是由王世充落敗的兵將組成,而提出以王世充義子之名,收攏散落長安至洛陽周邊的山賊之策,正是被山賊所擄的長孫安業提出。

成為伏牛山首席顧問的長孫安業,一邊幫忙整頓伏牛山山賊的散兵游勇,一邊極力尋訪名醫,為雲醫治,幾經輾轉,尋到一秘方,雖有欠缺,卻也能保證雲暫時不用倍受煎熬。

在秘方的啟發下,長孫安業又開始博覽古書,以道家經絡之術,為雲梳理脈絡,漸而有了氣色的雲,幾乎成了他一生的驕傲與依賴。

唯一有所擔憂的是,那秘方中有幾位珍奇藥草,非上等貢品不可,在劫了幾次貢品道途後,朝廷也注意到了伏牛山的動靜。而伏牛山營盤也剛有起色,不斷加入的各方頭領開始為了爭奪座次而明爭暗奪。

當初長孫安業加入伏牛山,乃是一時間尋不到一處安生之地,為雲醫治病患,他可不想因參與座次爭奪而耽誤了雲的醫治,於是拉了十餘心腹,來到盤陀山居住,山頂的聚義壇和壇下暗藏的密室,便是當時依託山勢初建而成。

沒了上等藥草供給,長孫安業往返長安洛陽,寄託於父親長孫晟當年的威望與人脈,終是解決了藥草供給問題,長安一眾公侯,如房玄齡、李積、魏徵等人便是那時知曉長孫安業還在人世,卻因觀音婢私下叮囑,不敢泄露其蹤跡身世。

隨着時間推移,長孫無忌也知曉了此事,願意一力提供雲的藥草供給,從而緩和兄弟二人的關係。起初長孫安業並未同意,但觀音婢染病後,幾番私下相約,攀談心事,了解雲的病情,讓他有了一絲觸動。

後來觀音婢病逝前,特意留下書信,長孫安業這才以門客身份,出入崇仁坊趙國公府,無有要事,從不現身。其實就和李君羨目前情勢一樣,只是他做了長孫無忌的白手套,專門做一些趙國公府不能出面之事。

離開伏牛山不到兩年,一眾頭領為爭奪座次,而被官府鑽了空子,若非當初長孫安業為伏牛山設下數道阻敵關卡,圍剿途中,官兵損失慘重,伏牛山一眾山賊必然傾巢覆滅。危難關頭,長孫安業再度出手,力挽狂瀾,解救伏牛山餘下的山賊遁走,來到盤陀山匯聚。

之所以如此,不過是長孫安業在長安從無人高看一眼,人人都說他是個嗜酒如命,不務正業的敗家子,而在一眾山賊中,卻是一位運籌帷幄,舉足輕重的人物,他十分享受一眾山賊響馬擁戴的那種感覺。繼而便以盤陀山為營盤,開始向四周擴散,幾經拼殺,終是形成現如今盤陀山的局勢。

因為身份特殊,盤陀山的寨主一直都是長孫安業親自挑選,從不掌握實權,可笑的是,盤陀山歷代的寨主,都是形容俊朗之人。

眾響馬頭領及頭領麾下心腹頭目,只當他是長孫安業的替身,而不知情嘍囉見頭領頭目十分尊敬,也就以為那相貌俊朗之人有非凡手段,自是不敢有疑。

這種自卑心理,成就了如今的長孫安業,同時也毀了他。劫掠官道,阻礙赴任官員通過,實乃大罪,如若這次李君羨未能攻上盤陀山,寇氏兄弟也未能僥倖窺知聚義壇下的密室,長孫安業或可還能以那傀儡寨主方合頂罪,但如今說什麼都已經晚了,縱然有長孫無忌從中斡旋,也難保他。

“我還有一問,不知安業兄能否實言相告?”

“五郎是想問這次遣派響馬下山劫掠你宣義坊都衛,可是趙國公從中指使?”

“確是!”李君羨肯定道,“想來安業兄遣派人馬下山時,也知曉我途中護送有魏王妃子,何以如此膽大,就不怕傷了王妃,與延康坊魏王府及閻氏兄弟無法交代嗎?”

嘿嘿一笑,長孫安業坦然道:“在五郎抵達陝州之前,我已派人馬先行劫掠過南崤道一次,如此我敢斷定,你李五郎再胸有成竹,也不敢冒險護送王妃以北崤道通往洛陽,極有可能會兵行險着,以南崤道秘密護送王妃前往洛陽,才特派馬從義伏兵南崤道。”

說時,長嘆一聲:“當然,我也又考慮過,五郎會將計就計,以北崤道之狹窄,吸引我盤陀山不斷支援,從而使得作為主攻的陝州大軍壓力驟減。然而千算萬千,不曾料到,馬從義竟未能於南崤道牽制五郎部分兵力,使得盤陀山漏了破綻,為二軍前後夾擊,兵敗如山倒,敗於五郎手下。”

“安業兄還是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重要嗎?”長孫安業終於卸下了面具,一副蒼白的面容甚是嚇人,而脖頸間密補的銀灰色鱗屑,已然從耳根爬到了下顎,其左邊眉頭也已被銀屑佔據,壓地左眼塌陷,樣貌十分之怪異。

伸出右臂之際,手背因大都而磨損顯出層層鮮紅,幾乎肉眼可見皮下組織:“我已是將死之人,勿論有何罪過,一人抗下便是,唯願我伏誅後,雲能平安無事。”

但見李君羨搖頭道:“若我告訴安業兄,馬從義在未能牽制我於南崤道後,反帶人馬潛入陝州城,劫走了王妃,以此來要挾陝州刺史,交還安業兄,不知能否相告此次指使之人為何人,這對我很重要……”

“確是條漢子!”長孫安業打斷道,“其實我早知自己命不久矣,一直在尋覓一位將雲託付之人,昔年在隴右結識馬從義,將其帶往長安,悉心栽培,原本是想其能以城南市井流痞起家,而後再將盤陀山與雲一併相拖。不料,馬從義託大,先是敗於五郎家中小郎君之手,隨後,借力武氏兄弟之力,意欲東山再起,又被五郎所破,我只得退而求其次,讓其來此準備接手盤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