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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至洛陽的總路程約有八百多里,就唐代兩京的官道來說,其中前半路是長安至陝州,一路看起來崇山峻岭,溝壑縱橫,實則因有潼關、(秦)函谷關等軍事重地,官道被歷代皇帝修築地十分平坦。

出了潼關,即是崤函古道中的函穀道,全程道路主要沿黃河南側而行,因而又被稱之為黃河南岸道。

而抵達陝州後,想要去洛陽,便有三條道可選,一條是黃河漕運古道,西起三門峽,東出澠池,與新安交界處,漢唐時期因京畿坐落長安,此道十分發達,留下無數古棧道遺迹、倉儲遺址。

第二條南崤道,由陝州交口向南,走菜園、過南陵、雁翎關、沿永昌河東行,經安國寺出陝縣,過洛寧城村、楊坡、入宜陽三鄉、韓城,沿洛河抵達洛陽,此道開鑿較早,習慣稱之為周秦古道。

第三條北崤道,由陝州古城向東,過磁鍾、張茅、至硤石關,經觀音堂、英豪、澠池、義馬、新安,出漢函谷關,即可抵達洛陽。此條道路開通與東漢末年,據記載,應是當時曹操為了西征方便,藉助青龍澗河流支流交口河切割崤山形成一道狹窄的通道,群山挾古道而行,道路盤曲如羊腸,不時穿行於絕壁之間,是潼關以東最險峻的一段,習慣稱之為曹魏古道。

南北崤道相比,南崤道地勢相對平緩,沿路又有諸多山水名勝,如雁翎關的響屏山,宜陽境內的女幾山、錦屏山、一路林木蒼翠,風景絕佳。

隋唐時期,崤函古道交通進入鼎盛時期,沿途驛館設置周全,三十里一驛站,十里一長亭,五里一短亭。白居易詩《從陝州至東京》有言:‘從陝州至東京,山低路漸平,風光四百里,車馬十三程。’換言之,也就是長安、洛陽分別至陝州,各設十三處驛站,又因長安為京畿,多出一站。

玄宗時期,快馬急報,長安至洛陽,半天即可抵達,徒步前行需十天左右,為了等宣義坊第二、第三批人馬趕上,李君羨已是極力壓制前隊人馬行進速度,幾乎遇站必停,逢亭必歇,一天之內還是出了潼關,進入含穀道,直逼近秦函谷關。

前路坦蕩,黃河之水滾滾作響,郝呈帶斥候遊走了兩個來回,勒馬急停在滿面愁容的李君羨身前:“這樣下去不行啊,以這般行進速度,怕是今日就出了函谷關了。”

出城之前,也是覺得在抵達陝州之前一路無甚大礙,這才將郝呈提前調了出來,也確是一路過來無甚大礙,就是沒想到,岔子竟然出在走的太快上了。

如今正值初春,赴任各州的官員定然會選擇在陝州驛館歇腳一夜,依這般速度,明日中午便能抵達陝州,李君羨雖有公驗在身,也架不住隨行貨物太多,必然不能於陝州驛館逗留到二、三批人馬趕來。

最好的辦法是能在函谷關逗留一日,但沒個由頭,想在軍事重地函谷關逗留,無疑是天方夜譚。

短嘆一聲,李君羨仰望長空,只見幾隻禿鷲盤旋於華山北麓的綠林上空,時不時發出幾聲如殺豬般的吼叫,響徹空林,刺耳之極。

“你說王妃會不會對函谷關感興趣啊?”

郝呈聞言,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皺眉道,“女兒家應該對這種軍事要塞不感興趣吧。”

“是啊,我也知曉女兒家對此不感興趣,可如今也只有王妃發話,我等才有可能停駐函谷關一日,減緩行進速度。”

“怕是不行!”郝呈打斷李君羨的設想,“與王妃隨行的那個婢女,今日已是催促了好幾次,嫌我等行進緩慢了。”

說話間,又到了一處長亭,車馬照舊停歇,籌備飯食,飲馬待命。那邱定也是看出李君羨不想行進太快,了解了其中原由後,出一個非常之大膽的計策——養寇自重!

出了函谷關後,管理驛站的驛長不再是各州指派的兵曹,而是多由當地富戶擔任,同時也出資維護驛館設施,這樣可以減輕朝廷每年對驛站的維護費用。

富戶擔任的驛長叫‘捉驛’,捉驛可收取過路商旅的費用,來彌補自己維護驛館設施的費用,這就有點後世外包工程的意思了。

更重要的是,捉驛經營的驛館,無有朝廷配備的驛丁、驛子、水夫等,全都是由捉驛自行招募。

如此,出了函谷關後,便可提前買通其中一站,讓該站捉驛設法阻攔車隊行進,無需多久,只耽擱一日,對捉驛而言輕而易舉,也不會壞了他兼領捉驛的差事,同時王妃也不會多言催促。

“可以啊!”李君羨鉗住邱定的後腦勺,滿是欣喜道,“沒想到你小子這一肚子壞水,竟還派上了用場。”

“流痞嘛,自有流痞之法!”邱定頷首憨笑道。

也確是,那些循規蹈矩之人,可想不出這般騷點子來,這也進一步證明,李君羨收服城南一眾流痞,沒有白費心思。

“主意既是由你所出,便由你前去打點!”

李君羨說時,喚來隨從,要了一貫銅錢,遞與邱定,叮囑道:“切勿為難捉驛,一站不成,再換一站,只要抵達陝州之前能落成便是了。”

“邱定領命!”

快馬急奔出隊伍的聲音,驚動了馬車上的王妃,捲簾掀開,跳下來一頭束雙環髻,兩頰貼有花子的婢女,懷中抱着一條毛茸茸的獅子狗,通體雪白,只前額間余留一點墨黑,在那婢女懷中乖巧非常。

下車後,張望蜿蜒悠長的馬隊,連聲短嘆,頃刻間氣得兩臉通紅,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來到李君羨身前,也不多話,仰頭張望道:“我說李將軍也走得太慢了吧?遇站必停,逢亭必歇,何時才能抵達洛陽?”

言罷,綉眉一皺,冷哼道:“堂堂一將軍,還不如女兒家腿腳利索……”

“放肆!怎麼跟我明公說話呢?”

任飛說時,腰中長刀已然抽出半截,寒光乍現,嚇得婢女懷中的獅子狗腿腳直蹬,李君羨忙一把打回任飛手中的長刀,任飛卻不依不饒道:“還是王妃婢女呢,就你這家教,敢跟朝廷四品武官撒潑,放別人家,早不知死幾回了。”

“你能啊,你能你怎不加快腳程,一路磨磨唧唧,是等你阿母,還是等你相好呢?”

以前在城南,只有任飛調戲良家婦女的份,哪裡見過這般理直氣壯的婢女,幾句話被懟地啞口無言,只能吞咽道:“有我明公在此,我不想與你一俾子多言,免得丟了我明公顏面。”

這次卻是輪到那婢女不依不饒:“孬種!看我不順眼,黃河就在北面,扔我下去,不就耳根清凈了?”

如此潑辣,李君羨也是第一次見,正想了了她的心愿,去黃河邊上真遊玩一番,只聽王妃的馬車上傳來一聲質問:“瑤兒,你又無禮了,出門前我是如何與你交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