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下。
蘇奕立足覆天舟上，掠過浩渺長空，朝九曲天路趕去。
從造化天域出發，最少也需要三天時間才能抵達九曲天路。
蘇奕負手於背，望向天穹。
以他如今的境界，根本無須費力，便能輕鬆且清晰地感知到命河起源的周虛規則力量。
命河起源的周虛規則，既是混沌本源力量的顯化，也代表着定道者的無上意志。
故而，定道者被視作無上主宰，一如天道。
而五位天譴者，分別執掌一部分天譴之力，自身性命本源也融入周虛規則中，可視作是天道的侍者。
是真正的替天行道。
在梧桐天的時候，蘇奕曾和凰世極聊過一次，也愈發深刻地意識到，要想在命河起源擊殺天譴者，都太難太難。
更別說去打敗定道者。
哪怕是混沌最初時代的第一批始祖，都不見得能做到這一步。
“真想試一試，我現在若去執掌周虛規則，那些天譴者會否第一時間殺過來。”
蘇奕心中喃喃。
命官很特殊，同樣能御用周虛規則。
這也是命官被天譴者列為必殺目標的原因所在。
許久，蘇奕才收回目光。
隨意仰躺在小舟上，拎出酒壺，一邊飲酒一邊沉思。
和凰世極、凰澄宇、凰紅葯等人一一辭別後，他就離開了梧桐洞天。
期間還和太昊靈虞見了一面。
雖然太昊靈虞不曾說什麼，可她那份痴情，卻讓蘇奕心頭有些複雜。
如今，蘇奕對輪迴的參悟已和以往不同。
可越是了解，越是對讓蕭戩“活”過來感到希望縹緲。
歸根到底，若無蕭戩，就沒有轉世後的自己。
哪怕蕭戩曾強行竊取一線天機，活出第二世，可也是自己前世的一部分！
輪迴之力再禁忌，也幾乎不可能把自己的一個前世救活了。
不過，蘇奕倒也不曾放棄。
在終極境之上，還有生命道途！
那條大道牽扯到生命的本質，以後若能參悟到，興許就能進一步確認，是否有辦法救活蕭戩。
半晌，蘇奕摒棄雜念，不再多想，靜心參悟和融合第一世的劍道傳承和修鍊心得。
對於即將在九曲天路上演的那一場大戰，蘇奕倒也不忌憚什麼。
原始境初期時，他就能擊潰四位天譴者的意志法身，能劍斷天囚之力。
更何況是現在？
在梧桐天閉關的這近八個月時間裡，帶給蘇奕的收穫絕不僅僅只是修為突破了兩個小層次！
之前蘇奕專門和凰世極對談，一一印證過自身實力。
當時，蘇奕說了一句，很慚愧，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強大到了何等地步。
凰世極當時的臉色很精彩，沉默了半晌，才緩緩說道：“真想打你一頓啊……”
……
三天後。
九曲天路，第九關隘。
“這呢，這呢！”
當蘇奕乘坐覆天舟抵達，就見那巍峨的第九關隘上，第一世心魔笑容燦爛，用力地掄着胳膊連連跟自己揮手。
嗖！
覆天舟飄然而至，蘇奕走上前，道，“久等了。”
他目光環顧，卻發現這第九關隘內外，竟是除了第一世心魔之外，再無其他人。
第一世心魔一把攬住蘇奕肩膀，笑吟吟道，“走，還有半個月時間，對決才開始，我先帶你逛一逛這九曲天路。”
“唔，咱們先去第一關隘。”
說著，他一步邁出，就帶着蘇奕憑空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
一片混沌般的星空中，漂浮着無數散亂的星骸。
其中一塊星骸上，紮根着一株黑色小樹，光禿禿的，像一截鐵棍似的。
第一世心魔和蘇奕的身影憑空出現。
“這……”
蘇奕一眼認出這株黑色小樹，曾被喚作“凌霄仙”！
“以前見過？”
第一世心魔笑問。
蘇奕點了點頭。
當初凰神秀和凰煊接引他前往命河起源時，曾遭受到一連串的追殺和阻截。
尤其在抵達第九關隘時，鎮守在那的山嶽神族道祖陣容強大。
當時，凌霄仙、雲中仙、天刑仙等一眾混沌最初時的強者印記皆曾出現，親自為他開路！
那時候，天譴者山行虛、三清觀不勝寒陸續出手，最終也沒能留下自己。
這些事情，蘇奕怎可能會忘了？
“老夥計，都察覺到老子來了，為何不出來迎駕？”
第一世心魔一邊嚷嚷着，已跑到那塊星骸上，雙手抓住那株黑色小樹，拔蘿卜似的朝外拽去。
動作之粗魯，讓蘇奕額頭直冒黑線。
“住手！快給老子住手——！”
黑色小樹大叫，掀起滔天般的凶厲殺伐氣，恐怖無邊，讓得第一關隘這片星空都在震顫。
可卻沒有傷到第一世心魔，黑色小樹直接被他連根拔了出來。
“哈哈哈，你這印記力量可真夠弱的！”
第一世心魔很放肆地大笑。
“你……你是劍客大哥？”
黑色小樹顫聲開口，罕見地激動起來，“真的是你嗎？你……你不是回不來了？”
第一世心魔一邊端詳手中的黑色小樹，一邊沒好氣罵道，“別人回不來，老子還能回不來？”
說著，他神色複雜，忽地有些感傷，“唉，當年都怪我實力不夠，否則，在開闢這九曲天路時，也不至於眼睜睜看着你們這些傢伙殞命了……”
聲音低沉，帶着悵然和蕭索。
那黑色小樹則大叫道，“劍客大哥，真的是你呀！”
第一世心魔點了點頭，嘆道，“難得你還願意喚我一聲大哥。”
蘇奕一直在旁觀，當目睹這一切，心中實則很不平靜。
當初，他只知道這些混沌最初時代的始祖，之所以認可自己，是因為自己是命官，在踏足成祖之路時，喚醒了他們留在九曲天路上的印記。
哪能想到，這“凌霄仙”竟會稱自己第一世為劍客大哥？
這實在匪夷所思！
“來，我為你介紹，這是我最得意的轉世之身蘇奕，也就是你們眼中的新一任命官！”
第一世心魔談起蘇奕時，頓時眉飛色舞，滿臉得意，“怎麼樣，是不是隱然有我當年的風範了？”
蘇奕：“……”
這麼介紹是不是有些太不要臉了？
誰曾想，黑色小樹竟是無比贊同，附和道，“早在當初見到他時，我就眼前一亮，驚為天人，無法想象世上竟還有如此奇男子，如今卻不意外了，畢竟，他是劍客大哥的轉世之身，活該如此出眾！”
蘇奕：“？”
第一世心魔哈哈大笑，“知道我為何第一個帶他來見你，就因為你這老小子說話很中聽！和我一樣有着一雙如炬慧眼！”
黑色小樹卻唏噓道，“劍客大哥羞煞我也，倘若我有如你那樣的慧眼，早在初次見面時，就已看出他的底蘊，何至於如今才後知後覺？在這一點，我遠不如大哥！”
蘇奕不禁以手扶額，原來混沌紀元最初時的始祖，也是會拍馬屁的！
忽地，黑色小樹道：“劍客大哥，恕老弟斗膽，冒昧問一句，你……怎麼忽然喜歡說話了？”
第一世心魔隨口道：“人嘛，都是會變的，不過，這才是我的本性！”
“難得！就知道大哥與眾不同，非老弟我這種粗鄙之人可比！”
接下來，兩者又閑扯淡了片刻。
而後，第一世心魔一甩衣袖，就帶着蘇奕破空而去。
蘇奕一頭霧水，“這就走了？”
最初時，他還以為和凌霄仙相見，會有什麼至關重要的事情。
不曾想，卻只聽到吹噓聲和一通馬屁聲！
“這些老傢伙早就死了，所留下的印記力量也已所剩無幾。”
第一世心魔隨口道，“我帶你見他一面，他自然明白我的用心，也不必多說什麼。”
蘇奕直接道：“什麼用心？”
第一世心魔笑了笑：“你懷疑我會安排他們出戰，幫你在和那些始祖級道統對決時出一份力？”
“的確有這種懷疑。”蘇奕很坦然。
“不會的。”
第一世心魔搖頭，“這一戰，我可以保證是你此生遇到最公平的一戰，我自不會壞了這樣的公平。”
不等蘇奕再問，他已說道，“我啊，只是想讓你以後在執掌完整的輪迴奧秘後，有機會能幫他們一把，最好……能讓他們再活一場。”
蘇奕一怔。
第一世心魔認真道，“他們的死，曾讓我的本尊心中有愧。”
他眼神浮現一抹追憶之色。
混沌最初時，曾有一群始祖級人物為打破籠罩命河起源的混沌，選擇在混沌中開闢出一條道途。
那條路，就是如今這九曲天路。
只是，當年開闢道途時，卻有許多始祖在對抗混沌本源力量時而殞命。
只有一小撮人走到了最後，開鑿出九曲天路，殺出混沌。
那一小撮人中，有後來的三清鼻祖、有佛門始祖，也有儒家、兵家、法家、魔門、妖道的開山祖師。
當然，也有作為劍帝城大老爺的他。
只不過在當年，還沒有劍帝城，也沒有“大老爺”這個說法。
如凌霄仙這樣的混沌初祖，皆喚他為“劍客”，亦或者“劍客大哥”。
在那些混沌初祖心中，劍客性情沉默、來去無蹤，向來獨自行走，從來就不合群，也極少和人接觸。
哪怕有機會一起同行，他也一直在沉默，別說發表意見，都不願說一個字。
可誰也不能否認，劍客很恐怖。
在開闢混沌、開鑿九曲天路這件事上，若無劍客一馬當先，揮劍沖在最前邊，九曲天路絕無可能被成功開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