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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送給簡薇的羽絨被放在了她的床上,然後站在她的身邊,看着她手中的平板電腦問道:“你這是在看啥呢?”

簡薇撥弄着自己的頭髮顯得有些痛苦,她回道:“平板電腦設置了開機密碼,我打不開,這真的是我的電腦嗎?如果不是,為什麼我總覺得這裡面有一些事情和我有關…可是我為什麼會記不得那麼多的事情?我真的覺得自己像個精神殘缺的廢人…”

我有些愕然的看着她,這才發覺電腦還停留在密碼輸入的頁面上,而簡薇的表情卻越來越痛苦,這一刻我才意識到,其實她很痛恨自己的記憶不夠完整,她也想帶着過去的所有記憶,繼續在這個本身就很殘缺的世界裡生活。

我不想她這麼痛苦着,便低聲安慰道:“你不要想太多了,打不打開並不重要,可能裡面只是記錄了一些生活的瑣事,沒有什麼必要去追根究底的......也許,當你不在意這些的時候,某一天就自然而然的想起密碼了呢…”

簡薇沮喪的將平板電腦扔在了床上,自己也趴回到床上一言不發,顯然,她還對記不得密碼的事情耿耿於懷,而我卻不知道她今天再次翻出這隻平板電腦是出於心血來潮,還是一場偶然之中的必然,總之,她是真的追究起這隻平板電腦里曾經記錄的一切了…”

她的狀態讓我有些擔憂,於是打電話給了顏妍,想讓顏妍來陪她一個夜晚,再順便做做她的思想工作,因為那些她想去追究的過去,卻恰恰是她痛苦的根源。

我終於又對她說道:“對了,莫醫生下個星期會回國,他和你說了嗎?”

簡薇從床上坐了起來,帶着些喜悅問道:“真的嗎?”

“嗯,他是今天早上和我聯繫的......他說要回來對你的身體狀況做一次複查。”

“可他為什麼告訴你了,卻沒有告訴我?”簡薇一皺眉問道。

我有些語塞,許久才回道:“他......他可能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吧。”

簡薇並沒有把我的話當作是一個在搞不清楚狀況下的說辭,她認同了我這麼說,繼而笑了笑回道:“這次等他回來,我就可以陪他在蘇州城裡走走了,上次他走之前我答應他,我們要一起去逛平江路的。”

我心中滋味莫名,許久才回應了她一個笑容,之後便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轉身看向窗外,同時在心中計算着顏妍還要多久才會到來,不過此時的簡薇似乎已經不那麼糾結那台打不開的平板電腦,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牆壁的日曆上,這倒讓我將顏妍喊來的行為變得很是多餘。

.......

回家的路上,我開起了快車,那些城市裡的光線根本來不及在我的車窗上停留,馬達的轟鳴聲中,車子像一匹脫了韁的野馬,掠過城市的高架橋,掠過充滿離別的火車站......

直到進入繁華的觀前街後,我才放慢了車速,於是那化成虛線的世界又慢慢在我的視線中清晰了起來,我將車停在了路邊,徒步走到了離觀前街並不算遠的平江路,我已經很久沒有在這條充滿文藝氣息的路上買上一杯純手工製作的酸奶了......

也許,是因為簡薇說起會和莫子石來這裡走走的緣故,我才又想起了這條路,想起了我曾是那麼喜歡來這裡買酸奶喝,因為那些孤獨的夜裡,我總是會喝多,而喝點酸奶會讓我舒服一些......記得有一次,我忘記了帶錢包,那美麗的老闆娘讓我彈着吉他唱一首歌和她交換,我很爽快的為她唱了那首《我在太原和誰一起假裝悲傷》,最後我唱哭了她,她哭着給我做了酸奶......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感性的女人…

後來,她嫁給了一個軟件公司的高管,便沒有再繼續賣酸奶,她的酸奶店轉讓給了一對剛畢業的學生情侶,之後我去的也越來越少,因為總感覺那一對學生情侶即便很努力,也沒有能夠學好老闆娘做酸奶的手藝......

我承認,在那段感情的空白期里,我對那個美麗的老闆娘有過一剎那的動心,因為她為我的歌聲悲傷過…可是這些動心最終也沒能驅使我去做一點什麼,我只是每天會來買酸奶,偶爾唱一首歌為她解一整天的疲乏......或許,如果我們之間也有一所老屋子作為紐帶,讓我們有頻繁接觸的機會,就不會有一年後米彩的出現......不過,我並沒有因此遺憾過,因為人和人的緣分有時候就是這個鳥樣子,一個剎那,一個瞬間,錯過的便是一生,如果一定要說遺憾,只能是遺憾緣分不夠…

我又來到那間酸奶店,很湊巧的遇見了那個老闆娘,此時,她的身邊已經多了一個會說話的小女孩,想必這是她的女兒......

她也在同一時間看到了站在門外的我,我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了,她像個老朋友般的對我笑道:“嗨…吉他男孩兒,好久沒有見過你了…”

“是啊,酸奶姑娘......…”我說著做起鬼臉逗着那個被她抱在懷裡的小女孩,小女孩“咯咯”直笑,我的心都快被她那可愛的笑臉融化了,恨不能親她一口。

老闆娘也隨着小女孩笑着,然後幸福的對我說道:“這是我女兒,很可愛吧。”

“嗯。”

“你呢?這些年過得怎樣,是不是還像從前那樣,有時混的連喝酸奶的錢都沒有?”

我充滿唏噓的笑了笑,心中卻不喜歡說起這些年,因為會莫名的難過,最後只是回道:“一切很好,不缺煩惱......酸奶姑娘,今天這麼湊巧在你原來的店裡碰上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喝上一杯你做的酸奶呢?”

“可以啊,前提是你得有吉他為我再唱一首歌,這可是我們之間的默契…”

“那你等等,我去車裡拿吉他。”

.......

等我拿着吉他回來時,她有些驚訝的對我說道:“剛剛那輛Q7是你的車?......看樣子當初那個落魄的吉他男孩兒是不會再回來了…”

“車子是我......”我頓住了,不知道該怎麼定位自己和米彩的關係,片刻後才又說道:“車子是我未婚妻的。”

“呵呵,難怪是紅色的…......”她感嘆之後又追問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當初那個落魄的吉他男孩兒會不會再回來了?”

我笑了笑,回道:“落魄到喝不起酸奶是不太可能了…......不過,我還是喜歡假裝憂傷…”

“好吧......那這次不給你假裝憂傷的機會,你為我的女兒唱一首《小毛驢》吧,別在唱那些傷感的歌曲了…”

我看着她,覺得有些好笑,隨即在心中自問:什麼是他媽的生活?生活就是:我第一次為她唱起的是《我在太原和誰一起假裝悲傷》,可時隔多年後的最後一次竟然變成了一首《小毛驢》......但這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