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廷暉也是第一次見到李定國的表情如此之慎重，見李定國如此嚴肅的發問，黃廷暉也是端正了自己的神色。
“我也不知道我所說的，是否是你想聽的！”
“或者說我所說的，是否被他人接受。”
“既然你想聽，想知道我的想法！”
“那你便問上一問吧！”不知道為何，黃廷暉總是覺得眼下站在自己面前的李定國，他會問出很多人看不到的問題。
或許是黃廷暉與李定國之間已經很是熟悉了。
“廷暉！”
李定國第一次如此親切的稱呼黃廷暉，這親切的稱呼倒是讓黃廷暉感到有些受寵若驚。
“大盛國立國百餘年，我每次都能聽人說大盛國處於最為強盛的時代。”
“縱然是草原蠻族崛起，海域周邊也是不太平。”
“但眾人都認為大盛國的太平日子還很是長久，但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所謂的太平盛世後面。”
“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危機在暗處涌動着。”
“我總感覺大盛國有傾覆之危，只在須臾片刻之間。”
聽到李定國這麼一說，就連黃廷暉也是狠狠的愣了一愣。
他沒想到“武痴”般的李定國竟然會問出這麼一個問題。
像這樣的問題，黃廷暉認為或許只有朝中大臣能知一二。
而且是那些有才幹，有能力之大臣能夠想得到的。
黃廷暉認為李定國雖說是為報國參軍，也是為保護天下百姓，並沒有多想其他。
但黃廷暉終究還是小看了李定國，他沒想到李定國竟然看到了這太平盛世後面潛藏的巨大危機。
遠的不說，蠻族之危是大盛國面臨的最大危機所在。
在黃廷暉的記憶之中，另外一個時空之中與大盛國頗為類似的大明王朝。
就是亡於內部發生的農民起義以及外部來自蠻族的攻擊。
“定國，你記得《三國演義》之中有一句話叫做：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對，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不過眼下這是太平盛世啊！”
李定國依然是有些不解的問道。
面對李定國的疑惑，黃廷暉笑着搖了搖頭。
“一國之根本是什麼？”黃廷暉看向李定國，突然開口問道。
“一國之根本？”
“百姓？”李定國回答道。
“對百姓，人口，歸根結底而言是人！”
“一個國家最根本的問題是人！”
“而人最根本的需要就是生存，生存所需要的無外乎‘衣食住行’這四個方面。”
“其中食物是重中之重，人要生存下去，吃飯、喝水是至關重要的。”
“水源哪裡都有，人很少會為水源而發愁。”
“而自古以來，民眾之所以不懼生死的去反抗，去造反！”
“不就是為了吃么？”
“不就是為了吃上一口飽的，活下去么？”
“故而每當有大災來臨之時，必是民亂開啟之時。”
黃廷暉從人的基本需求這一塊開始，與李定國講述着自己的見解。
李定國也是極為認真的聽着黃廷暉在一邊說著。
“廷暉，你說的沒錯！”
“人吃不飽的時候，什麼事情都是能夠做出來的。”
“那時候，人會造反，江山社稷不穩也是正常的。”
李定國嘆了一口氣，他與黃廷暉說道。
“那定國，你知道為什麼天下土地如此之多？”
“為何卻有人連一口飯都吃不上么？”
聽到黃廷暉這麼一問，李定國很是明顯的愣了一愣。
對啊！
天下！
這麼大的天下，怎麼可能有人連一口飯都吃不上呢？
那問題到底是出在哪裡呢？
又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定國一定很奇怪，天下這麼大，土地這麼多！”
“只要是有口力氣的人，他們有一塊田，田裡面種上一些東西。”
“那不就有了吃的東西，不就能夠活下去了么？”
“但是定國你想想，天底下這麼多人，他們真的能夠做到每個人手裡都有土地么？”
“那些土地又到哪裡去了？”黃廷暉看着李定國的眼睛問道。
被黃廷暉這麼一問，李定國恍然大悟，“那些土地都到了地主手中了！”
“普天之下那麼多的土地，都到了地主的手中。”
“所以對於普通老百姓而言，他們根本就沒有土地。”
“他們只能為大戶人家做工，以換取一口吃食！”
“除了交給朝廷的糧食之外，這些百姓還要將大部分的糧食交給地主。”
李定國眉頭一皺，他好像想到了問題的根本所在。
“對，定國你說的沒錯！”
“這就是根源所在，若是在太平年間的話，一切還能夠維持下去。”
“但如果是出現了天災人禍呢？”
“如果出現了災禍，普通老百姓家裡的餘量根本撐不住。”
“那時候他們手中可是一點糧食都沒有了。”
“但他們又要活命，所以他們能怎麼做？又該怎麼做？”
“他們只有去搶，去殺人，讓自己活下去！”
“事情小的時候，小打小鬧，事情鬧大了！”
“那便是造反，就是王朝顛覆了。”
“而這種情況還會繼續惡化下去，因為人心是貪婪的。”
“那些地主老財們，他們手裡有錢了，自己又有權力了的話，那就會想方設法的去購買更多的土地。”
“地主老財手裡的土地變多了，那普通老百姓手裡的土地便少了。”
“等到許許多多的百姓手裡沒有土地了，他們吃不飽了，為了生存下去。”
“那就天下大亂了！”
“而這就是土地兼并，就是一個王朝走向末路的根本原因。”
“也是大盛國此時面臨的最大危機。”黃廷暉與李定國說道。
“土地兼并！”李定國看向黃廷暉，雖然他從來沒有聽說過土地兼并這個詞。
但從黃廷暉的分析之中，李定國也能大致明白“土地兼并”的含義。
“廷暉！”
“你是個讀書人，也是我見過最為聰明的讀書人。”
“如果真按照你所說的，那大盛國未來的覆滅或許是遲早的事情了！”
“若是如此的話，又有什麼法子能夠解決這土地兼并的問題呢？”李定國看着黃廷暉，虛心求教道。
“定國，你以為普天之下這最大的地主是誰？”
面對李定國的這個問題，黃廷暉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他苦笑着反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