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志並不是不知道姑娘有時會有不自信的一面。

和健歡宏哥他們一起聚餐的時候，以及VR密室的時候，姑娘都有表現出過自己脆弱的一面。

但是，趙施言剛剛的這句話卻讓凌志感到猝不及防，讓凌志沒來由地感受到了一絲怪誕的氛圍。

不過看着趙施言心情低落的樣子，凌志也來不及多想，連忙安慰她道：

“沒資格？什麼沒資格？這不像你說的話啊。這種時候，你不應該說：‘大侄子，想追姐姐，你還嫩了點’之類的話嗎？”

為了哄她開心，凌志也就豁出去了，索性自己黑自己。

雖說自己叫自己“大侄子”確實是有些難為情，不過這種時候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果然，趙施言聽完之後，“撲哧”一笑，看起來稍微放鬆了一些。

凌志剛鬆了一口氣，正想具體問她為什麼說那種話的時候，只見趙施言輕輕搖了搖頭，自嘲道：

“凌志，我其實知道的，我確實很任性的。”

“以前硬是拉着你做了不少你不大習慣的事情。比如每天逼着你來跟我跑步，比如你來臨海大學那次逼着你吃魚肉，還有我沒事兒就喜歡……喜歡掐你這種。”

“我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沒有考慮你的感受。你不說，只不過是因為你不跟我計較這些罷了。”

“所以，我們倆當朋友可以，但是，我沒有信心去做你的女朋友。因為，我……我真的收不住自己的性子的。”

聽她說了這麼多，凌志多次想插話進去，但是又怕自己插完話之後冷了場，所以還是耐着性子聽她講完。

等到趙施言一說完，凌志馬上沒好氣地說道：

“哎呀，你今天怎麼回事？你是覺得我平時太嫌棄你了嗎？”

“你剛剛說的那些事兒都不是事兒，我從來都沒計較過。跑步也好，魚肉也好，我知道這些都是你為我好，要不然你才不會管我呢。我要是嫌棄你，豈不是把你的好心當成了驢肝肺？”

“施言，我喜歡你！我超喜歡你！我喜歡你的一切！”

“不管是你的陽光也好，還是任性也罷，都是你獨一無二的品質，我全都喜歡！所以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不需要為別人做任何改變！收不住性子什麼的，根本不需要收！”

“況……況且，我……我覺得你沒你說得那麼任性。再說了，你要是不任性了，我……我可能還有點不太習慣……”

凌志紅着臉，說話聲音越來越小。

也罷，都說了這麼多難為情的話了，也不在乎多這麼一句。

雖說這麼說，以後可能會讓趙施言欺負到死。不過只要能讓她開心，這會兒丟丟臉倒是小事。

不過凌志倒也不是刻意討趙施言歡心才這麼說的，他是真心實意地這麼覺得的。

雖說他自己是個感情小白，但是他並不笨。

人家對你任性，那是在乎你。否則，人家幹嘛花那麼多時間在你身上？這點淺顯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所以，凌志隱隱地希望趙施言的這種小任性會多一些。

趙施言聽了凌志的告白，微微一笑，輕輕拉着凌志的胳膊，跟他並肩坐在了休息間里的椅子上，紅着臉說道：

“謝謝你，凌志，謝謝你這麼說，我……我很開心。我也喜歡你……但是……但是，我還是不能跟你在一起……”

本來聽到趙施言說喜歡自己，凌志還有些高興。不過聽完之後，他頓時又着急起來，連忙問道：

“怎麼會呢？為什麼不能呢？”

是啊？既然你情我願，還有什麼能阻擋我們倆在一起呢？凌志想不通。

在凌志的一再追問下，趙施言終於慢慢地講出了自己的理由：

“凌志，其實，一直以來，我都瞞着你一件事情，不敢跟你講。我怕講了，你就不願意跟我做朋友了。”

“所以，我一直都貪戀着我們過去一起打球的時光，總想讓時間變慢一點，再慢一點，好想讓我們，一直活在那個時候……”

“但是，我知道，這種想法是多麼的傻。我們總歸會長大，總歸會各自走向不同的人生軌跡，各自過着各自的生活……”

“雖然我不想那樣，但是，大家的生活不會以我的意志而改變。不過，至少在那之前，我要跟你坦白我自己的一切，這樣，我自己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即便是說出來之後，你會馬上離我而去……”

說完，趙施言沉默了下來。

凌志也沒有打攪她，只是覺得她一個直爽的姑娘，竟然難得慢條斯理地說著這些讓凌志聽起來不着邊際的話語。

雖然聽起來有些摸不着頭腦，但是這種時候，就不要打斷她的思緒了，難得她似乎想真正說點什麼。

時間一刻一刻地流逝，休息間里落針可聞。

猶豫了良久後，趙施言終於鼓足勇氣說道：

“我……我其實有家族遺傳病的……”

？？我還當什麼事兒，有遺傳病不也很正常么？

社會上有遺傳病的人不在少數，那這些人就不能談戀愛了？

當然了，有些遺傳病很嚴重，會讓後代發育不良什麼的。

不過那都是後話，總會有解決辦法的。你總不能談戀愛之前，拉着你未來的女朋友去測個基因？

反正自己是不在意的，還以為趙施言要說什麼不得了的話。

正當凌志準備安慰她自己不在意的時候，趙施言進而補充道：

“我的雙手不知道為什麼，會自帶一種奇怪的生物電。這種生物電會讓手指上的肌肉變得略微有些僵硬。我爸也有，但是始終找不到原因。”

“雖然不影響正常生活，但是，總歸還是有傳染性的。”

“凌志，你還記得你以前戴過我的手套嗎？在那之後你有沒有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如果有，應該就是我傳染給你的。”

凌志回想了一下，確實是有時感覺有些僵硬，特別是在自己打檯球立手架的時候。

不過那會兒他也沒太當回事兒，畢竟沒影響到自己的生活，又不是不能自如彎曲手指了。

“原來是這樣，我終於懂了。”

“你懂了就好，你罵我一頓吧，我能理解的，畢竟我多少還是帶給了你一些不好的影響……啊！你幹什麼！凌志！快放開啦！”

只見凌志趁趙施言眼神恍惚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摘掉了她右手一直以來慣用的手套，用自己的左手跟她的右手十指相扣。

“凌志！快！快放開！現在放開還來得及！時間還不是很長！不會傳染到你的！”

趙施言十分焦急，來回甩動着雙手，想把凌志的左手甩掉。可是凌志的手如狗皮膏藥一般，怎麼都甩不掉。

甩了一會兒，趙施言終於放棄了掙扎，委屈地嘆道：

“凌志，你……你這又是何必呢……”

凌志不以為意，笑眯眯地對着她說道：

“這有什麼，反正都有過一次了，再來一次又有什麼關係？”

“況且，你既然都說傳染給我了，那你可要對我負責到底啊，半路跑開算怎麼回事兒？”

聽着凌志輕飄飄地說著自己聽起來很霸道的話語，趙施言心中不禁有些破防。

她微微啜泣着，瞪大的眼睛如一汪泉水一般，委屈地盯着凌志。

最後，她終於忍不住將這汪泉水傾泄而出，趴在凌志的懷裡，大聲埋怨道：

“傻瓜！傻子！你真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大傻瓜！哪有你這樣的……”

凌志笑着側過身抱着她，心中既有心疼，也有慶幸，但更多的，是開心與欣慰。

兩個人再次緊緊相擁。以前的擁抱，或高興，或憂心。但唯獨此刻，只有兩人對對方寄予的一片深情。

良久後，趙施言離開了凌志的懷抱，但還是一副淚眼婆娑的樣子，瘋狂地用手擦着眼淚。

還記得身處虛擬世界的時候，趙施言動不動就會流眼淚，那時候是有沉浸式體驗系統加成的原因。

而現在，她完完全全是靠自己的真情流露才傾泄出了這汪泉水，她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背着身子不敢看凌志。

凌志笑着遞給她一張衛生紙，問道：

“對了，你先前說要給我介紹女朋友不是么？我還以為你是在套路我，要把你自己介紹給我，但聽你後面意思應該不是。我挺好奇的，你本意到底想把誰介紹給我啊？”

趙施言耳根子紅彤彤的，吞吞吐吐地解釋道：

“是……是……雲……雲……哎呀，你煩死啦。”

趙施言沒好氣地打了凌志一下，埋怨道：

“你到現在還在想着讓別人當你女朋友嗎？我告訴你，凌志，除了我，你誰都不許想！”

“那你是答應我嘍。”

“嗯。不過，凌志，我真的真的很任性的，不騙你的，你可不要後悔哦。”

“知道！不任性，我還不喜歡呢。”

聽了凌志的話，趙施言突然間嘴角彎彎，牽着凌志的手站了起來，狡黠地說道：

“哈哈！那從這一刻開始，你就是我的男朋友啦！”

“上了我這條賊船，可不許下去了哦！好不容易把你騙到手，我才不會輕易放你走呢，哈哈哈哈……”

說完，趙施言上前一步，將頭埋在凌志的胸膛里，緊緊地抱着凌志，好像要與他融為一體一般，不想跟他分開。

喂！喂！喂！到底是誰騙誰啊？說得好像你佔了多大的便宜似的。說到底，誰佔了便宜還不一定呢！

凌志嘆了口氣，微微一笑，也緊緊地抱着姑娘，感受着這一刻的溫存。

……

出了冰壺場地的休息間後，凌志來到了緊鄰着冰壺場地的溜冰場。他左右看了看，找到了一個空閑的位置，坐了下來。

剛剛趙施言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說想要滑冰，便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凌志追出去後，看到她直直地跑向了溜冰場的休息間去換鞋，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這都快晚上7點鐘了，忙了一天，肚子都餓了，還不去吃飯么？

凌志終於品嘗到了兩人正式交往後，趙施言的第一次任性。

算了，她想滑，就讓她滑一會兒吧，可別掃了她的興。

相比於冰壺場地的冷清，這間溜冰場就顯得有些擁擠了。都到這個時間段了，滑冰的人還為數不少。

沒過一會兒，凌志就看到趙施言穿着冰鞋走了出來，以極快的速度繞着溜冰場盡情地滑着。

時不時地還能看到她在原地單腿支着身子轉着圈，玩起了花樣滑冰，看起來輕鬆寫意。

望着趙施言颯爽的英姿和飄揚的短髮，凌志一時間有些看呆了。

他沒有意識到，此時此刻，這個寶藏女孩歡快的身影，已經永遠地鐫刻到了他的記憶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