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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筆筒案

職官考試要比制科考試的規矩嚴格得多,實行不糊名考試,事先不公布題型,每個官員考生進考場前都要被仔細地搜查和辨認,以防夾帶或冒充,而且遲到片刻也將被拒之門外。看小說就上E度文學網

卯時正,宣政殿的大門敞開了,五千餘官員排成十列依次向大殿進發,沒有人敢說話,眾人皆沉默地前行,李宣位於第三列的第四人,他臉色陰沉,一言不發地跟着隊伍走進了大殿。

大殿中的布置和前幾天的制科考試沒有什麼大的區別,也是由簡易木板隔出了一間間小格,考號有了變化,甲乙丙丁四個區都集中在正殿內,李宣的考號是乙區四百四十三號,很快,他便找到了寫在巨大牌子上的乙區,直接從第三排走了進去,很快便找到了他的位子。

位子里也是一席一幾,几上放着筆墨紙硯,這是昨天晚上才放置,等會兒會有專門人來發考卷,李宣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一言不發地等待着考試的開始。

“在下禮部侍郎韋清,為今天職官考的副主考,也就是今天的全場督察,下面我宣布考場規矩。”韋清在逐條宣讀考場規矩,而幾名從事推着裝滿了考卷的小車從各個考生面前走過,每人發一份卷子。

小車慢慢地走近了李宣,李宣的心也開始緊張起來,‘嘎!’一聲輕響,小車在他面前停住了,一名從事遞了一份卷子給他,細心地囑咐道:“不要着急,別忘記寫名字。”

李宣接過卷子,他忽然聽見隔壁傳來輕輕的低呼聲,他急忙展開卷子,也一下愣住了,考卷足足有八頁之多,密密麻麻寫滿了題目,讓人眼花繚亂,沒有什麼寫詩做賦,也沒有策論,幾乎全部都是貼經,《禮記》、《左傳》、《詩經》、《周禮》、《儀禮》、《易經》、《尚書》等等,統統都有,每一行都空着一小段,讓考生填寫,這樣,即使事先請人準備好了詩和策論也統統沒用,這就是考真本事了。

一般而言,貼經是科舉中的基礎考試,凡是經過十年寒窗的士子,基本上都能背得很熟,即使過了很多年,只要略略複習,也都能記起來,張煥在六月份便通告全國將要舉行職官考,足足給了各考生三個月時間準備,複習時間上應該是足夠了,除非讀書時根本就背不下來,或者年事已高,真的忘了。

由於年事已高、忘了的,那也沒有辦法,畢竟大唐的官員太多,少說要裁掉一半以上,李宣獃獃地望着卷子,半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是靠門蔭入仕,少年時鬥雞走狗,浪蕩於長安城,從來就沒有認真讀過一天書,他現在任職的大理寺司直,為從六品銜,不高不低,按正常編製六人足夠,但現在卻有了十一人,而真正幹活的也不過三四人,李宣就是屬於混官之類,今天的題目他基本上都無法完成。

這時,李宣迅速地向兩邊瞥了一眼,走道上空空蕩蕩,十分安靜,監考的官員也很少走動,他慢慢地將筆調了個頭,仔細地在筆桿上尋找,最後他找到了筆尾,輕輕地旋動筆尾上的蓋子,打開了,裡面應該是中空的筆筒,但李宣卻抖了抖,竟從裡面抖出來一捲紙,他一下子將捲紙藏到卷子下,很快把筆蓋恢復了原狀。

他又向走道上探頭瞥了一眼,卻一下子看見不遠處一個考生的頭也伸出來,兩人目光相觸,皆會意一笑,沒有監考官,李宣立刻將紙卷迅速地展開了,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前面的編號和每道題一一對應,竟然就是這張考卷的標準答案。

李宣按捺住心中的激動,飛快地抄了起來,一邊抄卻又一邊警惕地注意着走道,一共兩個時辰的考試,他只用了一個時辰,便大功告成,李宣又再檢查了一遍,主要檢查有沒有抄錯行,就在他檢查到一半之際,忽然,一陣腳步聲從遠處傳來,似乎就是來他的考位,驚得李宣肝膽俱裂,他一下子將紙卷揉成一團,用最快地速度吞下了肚子。

腳步聲在他隔壁停下,傳來韋清的聲音,“什麼事?”

他隔壁的考生道:“我的筆壞了,能否換一支?”

“你稍等片刻。E度文學網”韋清的腳步聲又走遠了。

李宣的心微微放下,可是他的答案已經被吞下肚,後面還有四頁未核對,對不對他就無從知曉了,李宣的頭皮一陣發麻,這可怎麼辦?此時他恨不得將隔壁之人一頓老拳揍死,他傻獃獃地坐在那裡發怔,不知該如何是好?

“怎麼,你做完了嗎?”韋清忽然出現在他面前,笑着問道:“若做完了,就可以交卷了。”

“是!是!我是做完了。”李宣慌忙將卷子拿起來,雙手遞給了韋清,韋清見他真做完了,不覺有些詫異,他接過卷子翻了翻,目光中的疑惑更加濃重,他是知道李宣不學無術之人,可前幾頁的考卷幾乎全對,而且答案非常標準。

但疑惑歸疑惑,韋清還是在他卷子上畫了一個圈,表示正常完成,他平靜地對李宣道:“你可以回去了,出去時注意保持安靜。”

李宣不敢多說什麼,轉身便匆匆去了,韋清望着他背影,極為驚訝地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這就怪了!”

職官考要比制科考簡單,只考一場即可,中午時分,隨着結束考試的鐘聲敲響,宣政殿封閉了,禮部的官員們開始按編號清查試卷,整整一個下午,宣政殿里都在異常忙碌,而官員們有的開始上朝,有的則在長安買些土產準備返回地方,不管考得好與不好考試都結束了,五天後吏部就將公布處置方案。

一直到傍晚時分,所有的清理工作都逐漸收尾,接下來便是閱卷了,職官考的閱卷並不是由禮部的官員來做,而是從國子監找了一百多名生員,由他們來交叉評判,禮部的官員除幾個重要之人,其餘的皆可回家了,韋清是副主考,他當然要堅守至最後,不過管束也沒有之前那麼嚴格,家裡人可以在侍衛的監督下給他們送一些日常用品。

此刻,韋清和七八名郎中、員外郎就呆在宣政殿的偏殿里,不時有評卷的生員將一些不合格、或是怪異的卷子送來,所謂不合格,就是只有五成以下的正確,這些人將直接被錄入黑名單,呈報吏部,而怪異的卷子是有明顯的漏洞,比如很多地方都張冠李戴,或者幾份卷子張冠李戴的情況雷同,這種情況或許是考生把某兩本書經記反,或許就是作弊,需要一一鑒別。

“侍郎,這又是一份不合格者的名單。”一名員外郎送來了一份厚厚的名冊,這已經是今天的第三本了,韋清微微嘆了口氣,接過名冊翻了翻,足足有五百餘人,這時,他在第四頁上發現一個塗改的痕迹,有一行被墨筆悉數塗掉,他指了指塗改問道:“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