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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光子道:“星脈陣。星脈陣是玄霄一脈特有的文字,玄霄派的創立者早已想過這個問題,故而在占星之時以夜空中的星辰脈絡,走勢變幻而創立了這種文字。你們瞧那捲面之上的星辰起伏,只需以指摸索便可讀取其中含義。”

幾個弟子聞此後立刻上手便摸,而後驚喜道:“果然,真的能摸出脈絡走勢,縱橫起伏,如同葉脈清晰細密,只是可惜不知道其中之意。”

“這,這......”汪翰鉗口結舌,一時語塞,下不來台。

又親自走上前去驗證一番,果真正如含光子所言,千真萬確。

含光子又道:“而且,傳聞陳朞自幼便已負衡據鼎,接替叔父陳膡實際執掌玄霄一派的一應事物了,堪比架海金梁。故而我等掌門尊長在出題之前,有意多加刁難於他,挖空心思令其考題最為刁鑽,陳朞皆應答如流,無一遺漏。如今眼見為實,你等可信服。”

汪翰灰頭土臉,本想為難下玄霄和暘谷二派,沒想到是自己自討沒趣,反讓陳朞飛龍騰雲,佔盡風光。

汪翰喬舌不下,只能老着臉皮嘻皮涎臉,拱手作揖道:“對不住陳朞兄,汪翰我也是口直心快,藏不住事的,誤會,誤會!”

陳朞並不為所動,依然不搭不理,彷彿一切騷亂都只是汪翰一個人在違離道本,嘩眾取寵,搞得汪翰更是灰不溜秋,難以為人。

“好了,都安靜罷。”含光子雄渾的聲音說道,亦是一副置之弗論的樣子。

“昨日一場的成績籌盤之上已見分曉,若再有疑惑處,可在堂後去萬壽宮拜請為你等評卷的掌門、尊長。今日乃甄選百草的第一日,明日還有一日,後日還會有第二輪考核比試,那時的成績會與此刻的成績疊加,若不想門派輸得丟人,就將心思用在該盡之處!”

含光子訓教過以後,甄審百草方正式開課。

攬月心不在焉的兀自望着先前欒成雪令宮人們擺放的草葉、樹莖、白稈們發獃。

零分?閬風為何會是零分呢?

攬月微微側面,目光斜睨在聿姵羅身上,聿姵羅正一般攪拌着自己面前的湯藥鍋子,一邊按照含光子所講,又加了幾味藥材進去,表面上看來瞧不出她有絲毫異樣,只是......攬月心中其實亦有數,也只有這種可能了。

“嘶嘶......嘶嘶嘶嘶嘶......”

不知何處發出怪異沉悶之聲,聿沛馠和穆遙兲紛紛對着攬月高挑眉毛,使着眼色。

攬月思緒飛離,疑惑不解,又見聿沛馠指着面前的湯藥鍋子對自己示意,攬月才嗅到空氣中一股焦灼干糊味道。

急忙回過頭去,卻發現自己桌案上那口鍋子正汩汩着焦黃沸沫,且黑煙滾滾,翻騰得頂起鍋蓋,紛擾不寧。

別看是兩掌大的一口鍋子,真到焦糊之時也能攪得大殿之內烏煙瘴氣。

攬月一時焦頭爛額,索性以指直接去取蓋子,卻被燙得瞬間抽離。

含光子見之着急:“快,速速釜底抽薪!”

穆遙兲剛要幫手,卻聽那鍋子“砰”地一聲巨響,噼啪裂成了兩半,裡面殘餘的干沫飛濺。

好在穆遙兲眼疾手快,展袖擋在攬月面前,方避過破相之災,只是湯藥鍋子里的草藥早已化作一片焦土......

聿沛馠從驚駭中緩過神來,責怪道:“小騙子,你走什麼神呢,方才多玄啊!”

“啊,抱歉,我馬上將其潔凈一新。”攬月驚慌失措,無地可容。

尊文齋東側的外丹門派里即刻有人發出嗤笑聲,聽那熟悉的驕矜之音,即便不用特意去瞧,攬月也能想到是姚碧桃一眾人正傲睨得志的恥笑自己。

“呵哼!!!”

緊跟着便是綦燦燦有意剋制的咳嗽聲,飽含恫嚇之意。

鯨香堂一眾女弟子們瞬間失張失致,噤若寒蟬。

聿沛馠白了一眼鯨香堂方向,一邊將自己的抹布遞給攬月,一邊低聲道:“甭理她們。”

?鼓學宮無論是宮婢或是童兒都是極有眼力的,這邊攬月方將桌案上湯藥鍋子的殘片收拾凈,一個童兒便已將一盞新的送至面前,還輕聲叮囑了攬月一句,湯沸之前火不要太大。

攬月的臉驀地紅成一片,煉丹配藥本是自己最擅長之事,沒想到一走神竟然如此拙劣。

難怪師父雲牙子在自己下山之前一再提及說,非緊要關頭不可透露他的訊息,多半是因為早料到攬月會粗心大意,失其顏面罷。

甄選百草的課程對攬月而言輕而易舉,還不費力,只要稍加註意,便可萬無一失,攬月甚至還能堂中偷閑,趁機打上個盹。

含光子大約是估計內丹門派弟子們大多是頭一遭接觸草藥湯劑,故而有意放慢了速度和課程的深度,先是教授草藥的分辨方式及各自的功效,又簡單講解了幾組外傷、補血、療氣調息的方子,要眾弟子們一一仿效。

這對攬月而言實在太過簡單,攬月七歲之時便已在師父雲牙子的敦促之下識遍百草,九歲之時便通曉各家醫方藥理。

那時攬月成年累月只能關在清露霏微,所以無論是湯劑還是藥方,都是她最好的陪伴。

聞着熟悉的葯香,鍋子里蒸騰出的溫熱之氣鋪面而來,攬月不免倦極思睡,睡意襲來。

水汽迷濛之間攬月彷彿又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清露霏微,恍惚覺得講壇上敦促教導弟子們的不是含光子,而是自己的師父雲牙子,那個除了姏婆以外最疼惜自己的人......

沒有想到,下山方月余,離開清露霏微的日子竟然漫長艱難地如隔三秋。

“師父,月兒好想你和姏婆婆啊......”攬月一手強撐着腦袋,一邊掙扎着惺忪睡眼,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你說什麼?師父?”穆遙兲聞聲問道,卻見攬月睏倦,袖袍輕掩清麗面頰,難止呵氣連天,心中一陣柔軟。

“師父?遙兲,她喊誰師父呢?”聿沛馠自身後探頭過來。

穆遙兲忌憚攬月瞌睡打盹被含光子發現,先是看了講壇上的含光子一眼,又對聿沛馠挑眉擺了擺手,提醒他暫不要出聲招人注目。

聿沛馠看着攬月,見她意識早已盹眠,眼皮卻依舊在掙扎。

她長長的睫毛上下抖動,分分合合,不住地點頭,身體微傾搖晃,似乎仍在竭力抵禦倦意。

聿沛馠不免心生疼惜,嘴上卻硬道:“這個小騙子,如今又變成了瞌睡蟲!照她這個睡法,怕是這場考核比試咱們閬風的分數也要玄乎嘍。”

穆遙兲心知聿沛馠所言基本屬實,卻是無法忍心喚醒攬月,只得暗自嘆氣道:“算了,由她罷,近來大家都很疲倦不堪。”

聿沛馠看似釘嘴鐵舌,卻是嘴硬心軟,還不忘提醒着穆遙兲道:“誒,你給她盯着點兒那湯藥鍋子,別等下又焦糊炸裂,或是湯沸四濺,再傷了皮肉。”

“嗯。”穆遙兲應允。

在這水汽氤氳,葯香瀰漫之中,沒有人注意到含光子早已注意到攬月的狀況。

含光子暗自搖了搖頭,卻並未拆穿攬月當堂打盹之事,只是掃過閬風一眼,而後兀自轉向大殿東側,去往外丹門派弟子之中協以輔助。

......

清香縈鼻間,攬月沉浸在葯香氣息中酣然入夢,舒暢且愜意,身體一放鬆,就如同回到了清露霏微桂海里,降雪亭旁的那株千年古桂下,飛花落舞,流風回雪。

攬月一如往常倚靠在桂樹纖巧碧綠的枝幹中間,夜風攢動着桂葉層層疊疊,就如波搖碧舟在月白色海洋里起起伏伏。

“攬月,攬月......”

“瞌睡蟲,趕緊醒醒,下學散堂了......”

不是碧舟起伏?是誰在喚我?

是寰宇嗎,是寰宇來到桂海了嗎?

夢中的攬月感受到身體的搖晃,吃力地微睜星眸,看到的卻是聿沛馠和穆遙兲。

“瞌睡蟲,睡了一個多時辰,還不趕緊醒來。”聿沛馠訕笑道。

攬月這才意識到自己尚身處尊義齋內,桌案上的湯藥鍋已被清倒乾淨,只留有幾片未來得及投入鍋中的草藥。

攬月在其間撥弄了幾下,降香、白芷和排草香,都是極為尋常的藥材。

攬月細嗅着尊文齋內余留的葯香,細微能嗅到柏崖木的沉凈味道,若有弟子中有人在湯藥里加上柏崖木,那便是安神助眠最好的良藥了,加之自己連夜未睡,自然極難抵禦睡意。

不管怎麼說,偷睡了一個時辰的攬月頓覺精神舒爽,自在勁情,身體輕鬆許多。

此時突然聽東側一個聲音道:“殷小姐切莫介懷,甄審百草本就是我外丹門派所長,草藥類目五花八門,名目繁多,相互之間的功效既可相剋又可相生,變幻無窮。”

眾人一齊回身,看向聲音來源,只見是?華派欒掌門之子欒澈,程緋緋正跟在他的身後,二人一同前來。

人多眼雜,正式場合相見,免不得相互之間的禮度,即便攬月和程緋緋實已結義金蘭,如今也要周全禮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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