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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四兩撥千斤

從東宮出來,已是近午,和煦陽光灑在皇城金碧輝煌的琉璃瓦上,閃着耀眼的光芒,陽光暖洋洋的照在李清的身上,他仰望藍天白雲,恍如兩世為人。-

崔翹從後面跟上,輕輕拍拍他的肩膀,“恭喜李參軍了,你可知太子很少接見低品官員,今天不僅接見你,且太子之語,對你甚為看重,前途無量啊!”

李清斜眼微睨他一眼,對他暗暗生了警惕,他今天從閻王殿里走一圈出來,才意識到章仇兼瓊決不會命他去見太子,殺人滅口的後果章仇不會想不到,見太子必是這個崔翹的擅自決定,看他文質彬彬,想不到心腸竟如此狠毒,李清雖不滿,但依舊笑容可鞠地謝道:“這全是崔大人的栽培,李清不敢忘記。”

“呵呵!不錯!不錯,寵不見驕,貴不忘本,孺子可教也!”

崔翹的兒子也是主簿,年紀和李清相仿,但每次見太子,太子所問決不超過三句,這還是看在自己面上,其他人連見太子都不可能,但剛才太子詢問李清的身世,詢問他的治縣之得,毫末細節都一一問到,這竟是他從未見過,崔翹又是嫉妒、又是驚異,他知道太子是看上此人了。

“我今晚想設一家宴,請李參軍吃頓便飯,不知李參軍可有空?”

適才聽李清對太子說他是孤兒,崔翹便動了心思,他有一個女兒,今年十七歲,生得容顏俏麗,只是有些嬌縱,若能將李清招贅上門,這半兒若有了出息,自己兒子也能沾沾光。

不料李清卻歉然道:“今晚我已答應另一世伯,恐怕要辜負大人的美意了。”

“不礙!不礙!明日也行,你住哪裡,我明日派車來接你。”

崔翹笑容親切,兩眼微微下彎呈月牙形,李清砰然心動,又覺得笑容竟是這麼熟悉,他凝神細細一想,突然恍然大悟,簾兒!簾兒的笑容竟和他一模一樣,他、他姓崔,李清驚得心都要停止跳動,簾兒玉佩上刻的那個字,不就是崔字么,難道

“崔大人,我想冒昧問大人一事”

李清的心已經癢得無法再抑,也不管這裡是皇城,更不管這會不會勾起崔翹慘痛的回憶,反正,他就是想知道簾兒身世之秘。

但崔翹卻無心再理會他,他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臉色大變,不顧儀錶莊嚴,瞅見旁邊有一大鼎,手提朝服,一貓腰,迅捷無比地鑽到後面,一面探頭窺視,一面連連向李清招手。

李清見堂堂的三品大理寺卿竟然如此狼狽,就彷彿在玩小孩打彈弓的遊戲,不由順他目光望去,就在他前方五十步外停着一輛寬大的馬車,百名侍衛戒備左右,一名頭頂兩根雞毛的官員站在車前不住地點頭哈腰,臉上充滿感激的表情,李清不關心那馬車是誰,但那兩根雞毛他卻不會忘記,他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臉頰,鞭痕已經結了痂,但心裡的鞭痕卻永遠無法癒合。

“李參軍,我先走一步,記得明兒到我府上來。”

崔翹瞅准了機會,低低向李清招呼一聲,彎腰躬背順着宮牆悄悄溜行,他一不小心又踩到官袍,險些摔個狗啃泥,看他那緊張而笨拙的樣子,想問他簾兒之事也無從出口,只得罷了。

他忽然又對那輛馬車有了興趣,一邊走一邊仔細打量,這輛馬車寬大考究,車身雕玉鑲銀,金絲綵帶裝裹,連車夫也穿着錦袍革帶,看這陣勢,至少也應是親王,李清忽然感到一道凌厲的目光從車廂里射來,這目光陌生而又熟悉,彷彿已等待自己多年,彷彿已經看透自己,他竟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驀然間,他已經明白馬車裡坐的是何人了。

馬車裡坐的正是要進宮面聖的李林甫,他昨晚利用李隆基好大喜功的秉性,成功說動了李隆基,考慮將李琳之女送去契丹和親,但他一早接到報告,說李琳先去東宮,又隨後進宮見了陛下,他深恐此事有失,便決定再次向皇上曉以利害,正好在皇城遇到了準備北歸的李懷節。

李林甫一眼便瞥見了正沿着宮城牆溜竄的崔翹,他不禁連聲冷笑,前日還向自己表示效忠,可今兒就到東宮來了,兩面三刀的傢伙,看我怎麼收拾你。

他眼看崔翹逃遠,又回頭聆聽李懷節的感激涕零。

“我此次北歸,定為恩相造一座生祠,供我契丹子女四時祭拜。”

李懷節得知佳人歸己,全仗恩相一手促成,早激動得聲淚俱下,恨不能俯身為相府一隻看門狗,供恩相早晚驅使。

“生祠就不必了,你只要心懷皇上,李都督,我說話你在聽嗎?”

“李都督,我說話你在聽嗎?”

李懷節走神了,他忽然從馬車的間隙里看見了李清,二人目光相對,他認出此人昨日在郡主身邊所見,竟然不是僕役。

“難道他也想一親郡主的芳澤不成?”

李懷節心中生出勝利者的得意,他忽然有一種強烈的衝動,他要攬着李驚雁在朱雀大街上緩行,讓李驚雁所有的追求者看一看,大唐最冷艷的公主是屬於契丹人的,嘿嘿!為什麼不可以,老子明年就來。

李林甫自己可以走神,但卻不容許別人走神,他心中暗暗惱怒李懷節的無禮,竟然敢和自己說話時心不在焉,他見李懷節緊緊盯着前方,眼神里一會兒得意,一會兒興奮,一會兒又流露出嚮往的笑意,也不禁回身望去,從半透明的紗簾里,他一眼便看見了李清,見此人品階甚低,卻敢肆無忌憚地打量自己馬車,難道他不知道這輛百衛呼擁的馬車裡坐着大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李林甫嗎?

“李都督,此人是誰?”

李懷節驚覺自己失態,連忙俯身答道:“回稟恩相,此人我也不識,只是昨日在平陽郡主身邊看到,甚是無禮,故而有印象。”

“哼!”李林甫冷哼一聲,不用說,這又是一個平陽郡主的追求者,狂妄無知之小輩。

“來人!”

“屬下在!”七八個侍衛同時叉腰呼應。

李林甫一指李清,“將那廝給我亂棍打出皇城去!”

大明宮的御書房內,大唐皇帝李隆基正負手卓立,默默地凝視着天空,白雲在聚聚分分,宛如他的人生;他的人生已經匆匆走了一個甲子,盛衰榮辱幾多事,又如天上白雲,他看到的只有眼前的聚聚分分。

人說六十而耳順,但李隆基卻不然,他煩惱的事情太多,他的萬里江山四鄰不靖,有吐蕃之患、有回鶻興起、有南詔坐大,但這一切煩惱都比不上他身後的那個位子,他做了三十三年的皇帝,時間太長了,繼位者已經不耐。

在他的書桌上有兩份太子起居錄,紙上墨跡皆未乾,一份是在明德殿的記錄,另一份卻是在太子內宮的記錄,明德殿的記錄他不關心,李琳求訴,崔翹述職,還有一個小小的九品主簿在侃侃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