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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圖窮

太和城已經瘋狂了,一隊隊士兵在挨家挨戶砸門、搜查,誰膽敢有半點阻攔,立刻被打翻抓走,一個唐朝人,中年男子,大街小巷貼滿了巫鈺麟的通緝畫像,誰若有線索,賞黃金五百兩,如果說上次吐蕃使臣被殺只算一件芝麻小事,那皮邏閣之死則陡然放大成了西瓜。

羅太醫已經招供,皮邏閣喝下致死的那碗葯是巫太醫所配,而毒死狗的那碗葯才是他配製的,而且他一口咬定是閣羅鳳指使他下毒,大王子弒父的消息彷彿長了翅膀一般迅速傳遍全城,但閣羅鳳素來仁厚,又無證據,故相信者少、懷疑者多,但另一個消息卻相反,信者居多,漢醫巫鈺麟也涉嫌下毒,他逃出宮時使用的卻是二王子於誠節的金牌。

一切消息都是傳言,關鍵是證據,於是抓住巫鈺麟,奪取他手上的金牌,便成了兩派爭奪的焦點,這是閣羅鳳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也是於誠節最為害怕之事:弒父。

在太和城外一棟秘密的大宅里,滿臉焦慮的閣羅鳳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手背在身後,手指絞得發白,連連出事,樁樁對自己不利,他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將自己的妻女送走了,他自己也不敢再呆在城內,城內的大半軍隊都是支持於誠節,一旦軍變,自己必死無疑。

自從吐蕃使團被殺起,閣羅鳳便覺得自己纏進了一個圈套,一步一步,將自己脖子上的繩索慢慢勒緊,可憑直覺,他認為這並不是於誠節他們做的,風格不象,幕後一定有一個人在指揮着這一切,應該是唐朝乾的,只有他們才有那個實力。

“難道是韋堅不成?”

閣羅鳳搖了搖頭,他們接觸過,韋堅性格沉穩,應該不會出此險招,想了半天也沒有頭緒,索性也不去想,當務之急,是要將那個漢醫抓住,拿到於誠節毒死父王的那面金牌。

門輕輕地敲了敲,這一定是負責抓捕的人傳信來了,閣羅鳳精神一振,飛快地坐回位子。

“進來!”

一名男子悄悄走進,此人姓余,是黑羽隊的統領,事情進展不順利,他只得親自來向主公報告,閣羅鳳見他神情忐忑,不等他開口,便冷冷道:“你是帶回了壞消息,對不對?”

“屬下無能,只知道那漢醫是一個極高壯男人帶走了,其餘便沒有了消息。”

他話未說完,一隻硯台狠狠砸來,正中額頭,頓時鮮血直流。

“找不到,你們統統給我去死!”一向沉穩的閣羅鳳咆哮起來,這也難怪,只要抓住面金牌,就可以證明毒死父王是於誠節指使,即使他暫時失敗,也可以撈取民心,將來捲土重來。

余統領跪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任血流滿一臉,他沉聲道:“請再給屬下兩個時辰,一定能抓住那漢醫。”

“哼!等你們找到,他早就成一具屍體了。”

“屬下以為事情並沒有那樣糟,還有希望。”

余統領的話使閣羅鳳彷彿在沉沉黑夜中看見了一絲光明,他急忙道:“此話怎講,什麼希望?”

“屬下趕來之時,於誠節的人也在四處搜查,說明那漢醫並不在他們手上,所以屬下敢判定,那個帶走漢醫的高壯漢子一定是個意外。”

“高壯漢子,武藝高強。”閣羅鳳皺眉喃喃地自言自語,他似乎已經摸到什麼線索,但很不清晰,忽然,他眼睛一亮,找到了答案,立即吩咐手下道:“快!快去將段附克給我叫來。”

天色昏黃,已經快黑了,大街上的士兵們依然在砸門搜查,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更加瘋狂,民宅里不時傳來男人的吼叫聲,緊接着是士兵的叫罵,最後是婦人和孩子的哭喊,巫鈺麟彷彿破裂的氣泡,蹤影皆無。

余統領說得沒錯,巫鈺麟並不在於誠節的手上,確切說,是不在趙全鄧的手上,於誠節象個不更事的頑童,空長一張漂亮臉蛋,此時正怯生生地望着他的師傅,抓走巫鈺麟的人是王兵各,而王兵各是趙全鄧派去殺人滅口,不料最後殺手和目標都同時銷聲匿跡,消失倒也罷了,趙全鄧生氣的是於誠節竟背着他將金牌給了李清,現在這面金牌成了他最頭痛之事,就彷彿上茅房忘帶紙一般,出來後,渾身說不出的難受。

“師傅,如果早知道有今天這個結果,我是決不會將金牌借給他。”

於誠節偷偷看一眼趙全鄧,見他臉色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解釋好轉起來,便以為這話說得不漂亮,趕緊又追加一句道:“他告訴我,要派高手進宮,但沒有令牌,怕進不了父王的寢宮,所以我才給他,我想這應該沒錯。”

趙全鄧怔怔望着自己的學生,彷彿到今天才認識他,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當真是只會玩女人的蠢貨,需要令牌進宮,還叫什麼高手,想要發作,可又想到這是自己要扶持的未來南詔之王,若將他惹惱了恐怕會對不利。

想到此,他忍住氣,盡量語氣和緩道:“誠節,你最大的弱點就是太善良,而且容易走極端,對那李清,你從前是太瞧不起他,而現在卻又過分相信他,所以才會被他利用。”

儘管趙全鄧已經說得很委婉,把愚蠢說成善良,但於誠節依然覺得異常刺耳,他反駁道:“我哪裡被他利用,帶金牌入宮,我看他也是無心之舉,他年紀和我也差不多,又有什麼本事,師傅為何老瞧不起我,卻長別人威風。”

見於誠節如此扶不起,趙全鄧再也忍不住,斥道:“哼!無心之舉,你可知道吐蕃使團就是被此人所殺嗎?你可知道你父王在滇東所設的局就是被此人所破嗎?這麼大的事都做了,難道他會不知道帶金牌入宮是給自己套上一道枷鎖嗎?就因為人家不玩女人,所以手段才比你厲害,誠節,你聽我的,把那些女人都送走吧!”

於誠節一生最感興趣地只有女人,趙全鄧前面一半話他聽不懂,也不想聽,但最後一句話卻觸犯了他的逆鱗,‘要他將女人送走!’於誠節的臉色頓時寒了下來,惱怒地瞪了趙全鄧一眼,一甩袖子,轉身到後院去了。

對於誠節的離去,趙全鄧似乎視而不見,他依舊怔怔地望着屋頂,回想着自己剛才說的話,是啊!李清應該知道帶金牌進宮是件愚蠢的事,可是他為什麼要那樣做?這是出於什麼目的,他似乎並不是想幫助於誠節,反倒象是在挑撥兩兄弟的爭鬥。

‘挑撥!’

趙全鄧的腦海里如電光矢火一般,渾身劇烈顫抖起來,他忽然明白了,搶奪滇東、殺吐蕃使團、毒死皮邏閣、南詔內訌,將這些零散的片段聯繫在一起,就是一個完整的大陰謀,唐朝要搞垮南詔!

“不行!我要找大王子去。”

趙全鄧惶恐地叫了起來,在這一瞬間,他心裡只想到扶不起的於誠節和得民心的閣羅鳳,國家利益超過黨派之爭,他大步衝去門去,上了一輛馬車,吩咐道:“去城外!”馬車軲轆轆起動,越奔越快,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就在他剛剛離去,門口的屋檐下一條淡淡的灰影飄過,儼如鬼魅一般,將一面金牌悄悄地放在客廳的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