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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相親

李清剛進門的時候,崔夫人便在一旁的倚樓上審視前來赴宴的李清,這是她的一貫風格,她閱人無數,她認為要想看出一個人的本來面目,就必須從細節處觀察,尤其在背地裡,來人的表現往往和見面時大相徑庭,最能看出一個人的本性,她見李清被一幫東宮侍衛呼擁着進府,眉頭便輕輕皺了起來,這幫東宮侍衛平日里無法無天,其中還有她最不喜歡的好勇鬥武的侄子,想想別人來相親,皆是進士才俊,腹中飽學詩書,只穿青衣小帽,獨來獨去,說不出的俊秀瀟洒。而眼前的此人,且不說長相不令她滿意,老爺說他連個舉人都不是,還做過商人,真不知老爺看中他哪點,崔夫人卻不知道,李清壓根就不曉得相親這回事,若沒有左右護擁,這小命可能就不保了。

而此時餐桌上見這李清又嫌口味淡寡,崔夫人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她是老郡主,自然不會在外人面前失禮,見女兒沉默不語,表現還算讓她滿意,只有老爺又是夾菜又是布酒,熱情得有點過頭,‘知夫莫若妻’,崔夫人便想起最近聽到的一個小道消息,瞅了一眼李清道:“聽說長安的米價已經漲到五十文一斗,去年還三十文,眼看這錢越來越不值錢,不知李公子可有什麼好的辦法,不讓錢貶值。”

此話問出,若是那些進士才俊聽了必然會緊皺眉頭說出一番憂國憂民的話,可李清對此卻最有興趣,他腰一挺,眉飛色舞地向崔夫人獻計道:“夫人說得不錯,要想讓手上錢不貶值,辦法有很多,最直接的便是將銅錢換成金銀,保值且不佔地方,但要想增值的話,我建議夫人多買些房產宅院,或者買點名人字畫、古玩玉器什麼的,這種東西,年頭越久就越值錢。”

正在給李清夾菜的崔翹也想聽一聽李清之志,不料他竟說出這樣一番經濟學大論,不由呆了一下,夾菜的筷子縮回到自己碗里,暗暗忖道:“想不到此人就是做了官,商人本性還是不改,孜孜謀利,精打細算,竟如此市儈,真箇招了他為婿,倒辱沒了我的門庭。”

招婿之心減弱,崔翹也失去了好客的熱忱,這席上的氣氛也漸漸尷尬起來,這時,李虎槍實在忍耐不住,起身拱拱手道:“姑母、姑父,今天是上元節,我倒不好在外面久呆,想先走一步。”

“你去吧!代我向王爺問好。”

崔翹也不喜歡不讀詩書的李虎槍,先見他不請自來,又看他象猴子一般坐立不安,心中早就厭惡之極,巴不得他快點走,也就不留他,放他去了。

李虎槍彷彿要悶死之人忽然找到個出氣孔,心中着實暢快,不由向李清使了個眼色,意思說你也和我一起走,但李清卻惦記簾兒之事未問,暗暗在下面狠踢他一腳,讓他等會兒再走,李虎槍不明白他的意思,正摸不着頭腦,卻忽然瞟見刻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表妹,心中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這是相親之會,既如此,自己還摻和在這裡幹什麼,便曖昧地朝李清笑了一下,轉身一拍屁股跑了。

不料崔翹在一旁見李清不睬李虎槍的眼色,竟以為李清是不齒與李虎槍這種粗人為伍,這眼看要枯死的招婿之心又忽地復活起來,他又給李清斟了一杯酒呵呵笑道:“其實老夫也酷愛收藏玉器,卻不是為了牟利,純屬君子之好,若賢侄見了什麼好的玉器,倒不妨替我留意一下。”

李清見李虎槍跑了,很是擔心門外會有李林甫的人等着,簾兒的事雖重要,但以後可以再問,可自己的命若沒了,簾兒豈不成了寡婦。

他正想跟着告辭,卻忽然聽崔翹問出這句話來,這正是一個試探簾兒身世的絕好機會,猶豫了一下,這剛剛離開椅子的屁股又坐了下來,心中暗道:“或許李林甫的人知道自己已被太子保護,應該不敢擅自抓捕自己了吧!”想告辭的念頭又收了起來。

他微微一笑,“世叔,我倒知道在哪裡有一塊極品美玉。”

“是嗎?”崔翹的興趣陡然增加,他身子前傾,眼光熾熱,彷彿一個好色之徒發現一個單身的美嬌娘,“你快說,是什麼樣的玉,是在哪裡看到的。”

“世叔,不如讓我先看看你的玉。”

書房內,崔翹取出幾塊上好古玉,坐在書桌前在得意的介紹一番,又斜視笑道:“如何?比你說的那塊玉如何?”

李清努力回憶簾兒那塊玉的形狀,隨即他緊緊地注視着崔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低低聲音道:“世叔,那塊極品好玉是我在一個十七歲的女孩那裡見到的,只有半塊,玉色碧綠,如果和另外半塊合起來,應該是個雞卵形。”

崔翹慢慢露不可置信的神色,嘴唇打着哆嗦,他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前胸,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剛要開口問,忽然似感覺到什麼,眼睛迅速地朝門口看去,只見門縫裡竟透出一道異常寒冷的目光,空氣都要被冰凍得凝固起來,直釘釘地望着自己的脖子,他頓時臉色大變,比外面的月光還要慘白,從來沒有看見她這副摸樣,崔翹臉上的肌肉開始一塊塊顫慄起來,擠出一絲笑意,彷彿是為了迎合她才笑,他心裡根本不想笑,有的只是恐懼。

崔夫人輕輕冷笑一聲,推開門走了進來,又慢慢側頭向李清望去,“你說那個女孩是十七歲,對嗎?”

這時李清已經猜到了**分,崔翹就是簾兒的親生父親,而且那另外半塊玉現在就掛在崔翹的脖子上,他無奈地點了點頭,本想悄悄地問,不料這女人竟比貓還靈敏。

“多謝你了!”崔夫人薄薄的兩片嘴唇迸出一句冰冷的感謝,她走到他身後,肥白的手按着丈夫的肩膀,隨後又捏着他的後頸輕聲笑道:“老爺,你隨我來,我有話對你說。”

崔翹的眼中已經露出絕望之色,身子蜷縮成一小團,活象一條正被老母雞的爪子按住撥弄的小蟲,此時他已經不是堂堂的大理寺卿,而是一個即將被妻子修理的可憐男人,崔夫人肉山一般的軀體遮住了崔翹的身影,兩口子一前一後朝後堂走去,只轉了個彎,便聽見崔翹低低的哀求聲,隨即是一記響亮的耳光聲,接着是衣服被撕開的裂帛聲,最後只聽見崔翹痛苦的嗚咽聲,可憐的男人!

李清回到席上,取了東西正想趁機溜走,這時一直不語的崔家小姐卻忽然活躍起來,她就象沒有看見眼前發生的事,也沒有聽見內堂傳來聲音,宛如一隻剛剛破繭的蝴蝶,飛了半個圈子,停在了李清的身旁,嘻嘻一笑,一把將他拉坐下來,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可見過我的表姐平陽郡主?”

李清與她對面而坐,桌上裝水果的竹籃擋住了他的視線,只在入席介紹時匆匆瞻仰她一下,此時見她坐在自己身邊,才細細地打量她,她應該是簾兒同父異母的姐姐,但卻長得和簾兒完全不象,簾兒長得象她父親崔翹,身材嬌小玲瓏,眼睛又大又圓,笑起來呈月牙形向下彎;而簾兒的這個姐姐卻酷似她母親,身材高大豐滿,雙肩寬闊渾圓,嘴唇厚實性感,兩隻丹鳳眼細細長長,笑起來眼尾部分便消失不見,變成了倒三角形,整體而言,她長得算是容顏俏麗,皮膚也白皙細膩,只是她的嘴角長了一顆大大的黑痣,使人的眼光不願在她的臉上久留。